文|中國城市科學研究會 董繼紅 吳潔;山東高速股份有限公司 馬鑫;莒縣建科建設工程質量檢測中心 史勇
伴隨改革開放四十多年的發展,我國城市人口比重(包括鎮的人口)從1980年的19.4%上升至2016年的57.3%,城市經濟在國民經濟中所占比重從1990年的不到40%增至2016年超過60%,建成區面積從1990年的16128平方公里增至2016年的54331平方公里。從人口、經濟的城鄉比例看,中國總體上已經步入初級城市型社會,但從城市經濟和產業構成、基本公共服務的普及程度、居民的實際享有等方面來看,中國距離成熟的城市型社會仍有一定距離。
快速城市化不僅伴隨著農村勞動力向城市的轉移,經濟活動向城市集中的趨勢也愈發明顯。2000年地級及以上城市的GDP占全國GDP的比重為48.3%,到2016年,全國經濟的62%由地級及以上的城市生產。
與世界其他國家相比,中國城市化和經濟發展水平之間的關系符合國際一般規律,即工業化推動了城市化的進程并呈現出加速趨勢(圖1)。在1970年時,中國恰好在擬合曲線上,到2012年,與世界其他國家相比,中國的經濟發展水平略超前于城市化水平。導致城市化率相對滯后的原因:一是統計數據的可能偏誤,眾所周知,中國的GDP存在著高估現象;二是出于對“城市病”的擔憂,國家的城市化方針一直傾向于控制和制約城市的過快發展,特別是大城市,這使中國的城市化進程有所緩和。

圖1 各國城市化率和人均GDP的關系
我國大城市正經歷著以制造業為主的第二產業權重逐漸下降,服務業權重逐漸提高的產業升級換代過程,中小城市和小城鎮則大多仍然以制造業或資源型產業作為主導產業。未來,隨著制造業從大城市的逐步分化,中小城市將會經歷更快的制造業增長過程。在少數特大型城市,這種產業格局已經非常明顯。比如,北京市第三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已經高達80%,上海市也達到了70%。

表1 2016年不同行政級別和人口規模城市的產業結構 單位:%
改革開放之初,中央和地方政府將財政經費重點投向經濟建設和行政管理方面,基本公共服務的投入比例相對較低。2000年以來,在改善民生的目標要求下,地方政府提高了基本公共服務的支出比例。從可獲取的數據來看,地級及以上城市的財政支出從2007年的29743億元增加到2012年的84360億元,年均增長23.2%,其中用于基本公共服務(教育、醫療衛生、社會保障和就業)的支出從10838億元增加到31513億元,年均增長23.8%,占城市總財政支出的比重從36.4%提高到37.4%。其中,教育經費支出占三者的比重始終保持在45%-55%之間。
越來越多的城鎮居民被納入公共服務體系的覆蓋范圍。一是城鎮社保的參保人數大幅提高。2017年,參加城鎮職工基本養老、基本醫療、失業保險、工傷保險、生育保險的人數達到1.52億人、1.8億、1.16億、1.22億、0.78億人,分別比2007年增長了92%、68%、61%、87%和1.48倍。二是針對農業轉移人口的公共服務持續改善。絕大部分中小城市放開了農業轉移人口的落戶限制,使其更容易獲得城市基本公共服務。大城市和特大城市致力于將公共服務脫鉤于戶籍,通過共有產權住房、廉租住房、限價商品住房和各類棚戶區改造,為城鎮低收入和中等偏下收入家庭解決住房困難問題。
在世界范圍內比較,我國的公共服務水平明顯滯后于經濟發展應該達到的程度。以醫療衛生支出和養老保險覆蓋率為例,中國當前的水平只有3%,絕大多數中高收入國家醫療衛生支出占GDP的比重則4%(如韓國)到8%(如美國、日本)之間。由于農村人口、農業轉移人口和非正式部門就業人員對養老保險項目參與率很低,中國養老保險的覆蓋率也遠低于人均收入水平應該達到的程度。據統計,2012年農民工的養老和醫療保險參保率僅22%。(如圖2)

圖2 各國醫療衛生總支出占GDP的比重(2000年和2010年)
規模較大、行政級別較高的城市居民擁有更高的收入水平,大城市和中小城市,直轄市、省會城市和普通城市之間的收入差距(絕對值)甚至逐年擴大。收入上的顯著差異、豐富的公共資源、更多的就業機會吸引人們源源不斷的涌入大城市,戶籍限制和高房價減緩但并未改變這種趨勢。在戶籍制度所附著的公共服務的差別和高房價的雙重作用之下,不同規模城市之間,以及城市內部本地居民和外來人口之間的收入差異變得更大了。若分區域看,東部沿海受益于有利的區位條件和政策先行優勢,收入水平一直高于其他地區。但近年來,中西部的收入增長要快于東部,區域間相對收入差距有所緩和。

圖3 2000年以來中國居民消費率變化情況
我國城市居民之間的財富不平等在與日俱增。據調查,全國收入水平前10%的家庭所擁有的收入總和占全國家庭總收入的57%,擁有的資產總和約占全國家庭總資產的85%。值得關注的是,資產的不平等程度要高于收入的不平等程度,原因有兩個方面:
一是伴隨改革開放進程,社會財富迅速積累,人民收入不斷提高,中國整體進入有產社會。在較早期,一些社會精英由于出眾的個人才能或接受了更好的教育或擁有更好的機遇,從同輩中脫穎而出并得到更高的收入。另外一些也許資質平凡的個人從父輩那里繼承了房產、存款,和同齡人相比也過著更好的生活。近10年來,房地產價格急速上升、股票市場空前火爆,早期尚不顯著的貧富差距由各種勞動收益與資產收益、投資與投機等合法行為疊加被迅速拉大,雖然存在資本市場上的投機行為,但并沒有逾越到法律之外。二是由權力尋租和腐敗所導致的灰色收入和非法收入。據統計,2017年北京市20%最高收入家庭的人均可支配年收入為11.6萬元,不足以支付北京五環以內兩平米房價。這似乎無法解釋北京市居高不下的房價、高達30萬億的商業銀行住戶存款余額(截至2017年底)等等一系列現象。統計數據和現實感受存在巨大偏差,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要么相當部分高收入居民沒有被納入統計樣本,要么接受統計調查的高收入居民中很多人沒有提供真實的家庭收入情況。
我國居民家庭消費率近年來呈現出快速下滑趨勢,成為內需疲軟的主要動因。2000-2017年間,全國居民消費率下降了11.5個百分點,其中城鎮和農村居民消費率分別下降4.1和7.4個百分點(圖3)。2010-2017年,居民消費率開始緩慢回升,但我國仍然是世界上居民消費率最低的國家之一。
表2對一些年份世界主要國家的居民消費率進行了比較,可以看出,中國居民消費率遠低于美國、歐洲、日本等發達國家,也低于韓國、印度等新興經濟體。多數國家的居民消費率保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區間,略有上升或下降,但中國的居民消費率呈現了快速的下降趨勢,這是不尋常的。較低的居民消費率意味著國民財富用于改善居民生活品質的比例相對較少,若考慮到中國政府在教育、醫療、養老等公共消費領域投資不足的現實,中國居民真實消費水平可能更低。有研究顯示,即使在考慮了經濟發展階段、經濟增長率、人口學特征、養老保險覆蓋情況等因素之后,中國居民消費率仍然低于預期水平,超過10個百分點。農業轉移人口過低的邊際消費傾向是造成消費率下降的一個重要原因。
總體而言,中國已步入初級城市型社會,經濟發展與城市化進程符合國際一般規律,即工業化推動了城市化的進程并呈現出加速趨勢。但從國際視野來看,中國距離成熟的城市型社會仍有一定距離,特別是公共服務的政府支出水平和普及程度均滯后于經濟發展應該達到的程度;城市內部財富差距與日俱增;居民消費率遠低于大多數發達國家和新興經濟體,并呈現出下降的趨勢。

表2 世界主要國家居民消費率情況 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