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孤獨

閆晗

全家人看一部關于海鮮的紀錄片，婆婆看著電視里那戶人家做飯，不時慨嘆：“手搟面怎么切成這樣？白瞎了海鮮鹵。”“天哪！皮皮蝦怎么還油炸呢？糟蹋東西。”菜的做法各人喜好也不一樣。有朋友說熱帶的皮皮蝦不夠鮮，用椒鹽的做法才好吃，但我們膠東沿海的人堅持只能清蒸。

人的口味是很頑固的，看《魯濱孫漂流記》時覺得他流落荒島打下一只海鳥卻嫌難吃，跟貝爾·吉羅斯的生冷不忌完全沒法比。可魯濱孫就是只接受自己認為美味的食物，比如海龜蛋和山羊肉。來自山西的同事聞到走廊上好大一股醋味，都會發自肺腑地說：“好香啊！”當年聞一多先生在西南聯大任教的時候，很不習慣云南的飯菜。家鄉在湖北黃岡的聞一多口味較重，而云南菜太小清新，會抱怨“云南的鹽不咸”。

《圍城》里的浙江人方鴻漸也許是留學在外多年，習慣了西餐，回國后無論是跟鮑小姐約會，還是去三閭大學路上，基本就沒吃過什么好吃的館子，印象最深的就是干硬的公雞、像吐了唾沫的咖啡牛奶和長了“芽”的咸肉，除了衛生條件堪憂之外，口味也可能不符。倒是烤紅薯這種原汁原味的農產品沒有什么可挑剔的，大家都愛吃，李梅亭買了偷偷躲起來大快朵頤，又燙又噎得直瞪眼。三閭大學的教授們，多半不喜歡吃食堂，他們來自五湖四海，各有自己的口味，汪處厚家的飯菜最有名，還偶有燒禾花雀這種野味，韓學愈、劉東方家也時常請客拉攏人心。

人人愿意吃自己家做的飯，日本上班族會帶著便當，而印度有一種神奇的午餐配送系統，男人們離家的時候并不帶飯，妻子花一上午準備午餐，趁熱裝進保溫飯盒。快遞員上門取飯，通過去不同方向的火車配送，再送到辦公樓的主人手里。吃完飯，空飯盒再由同樣線路返回家里。這些配送的飯盒只靠顏色和數字標記，出錯率據說小于六百萬分之一。

印度電影《午餐盒》里恰恰講了一個由于送餐出錯引發的故事，讓兩個沒有交集的人產生了精神與情感的交流。喪妻的男主看著別人家熱熱鬧鬧吃飯時倍感寂寞孤獨。女主想要通過美食來挽回出軌丈夫的心，變著花樣做丈夫最喜歡的食物，結果陰差陽錯地被男主吃掉了。飲食男女，人之大欲，舌尖上豐富了，心里的孤獨感也會少一些。

眾口難調，讓別人吃得滿意并不容易。擅長做菜的一位明星說，做藝人的時候是受寵的，天天都被人夸，但到廚房里，不管你是多大的大廚，一天都會被批評至少三次，早餐、午餐、晚餐各一次，不是做得好不好的問題，而是每個人的口味不一樣。要求再辣一點、嫌甜了咸了都沒有對錯，在廚房工作也是一種修行，可以學會放下他人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