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老爐子
編者按:
賞石藝術創作,立意有高低,素材有優劣,但對于原石選材和立意方向,賞石界素有相對“共識”:一般以“景觀”“人物”類題材為上,“器皿”次之,什么“鳥石”“魚蟲”和 “阿貓阿狗”等再次之。主要依據是:景觀石是大自然景色的縮影,如同中國山水畫一般,反映自然又高于自然,是人們對大自然崇敬、欣賞和自我關照的絕佳媒介;而人物石,因為是“萬物之靈”,其地位自然崇高,而且萬人千姿百態,以人物石素材創作的賞石作品,“高度概括”“藝術體現”“生動傳神”。乍一看好像沒什么毛病,實際上,我們還是受到了慣性思維的影響,堵塞了思路,影響了眼界,以至于其他一些內涵豐富極具挖掘潛力題材被長期忽視。
近兩年,編者在參觀成都三星堆博物館、金沙遺址博物館和赤峰博物館后,受到其中以鳥為主題的青銅、繪畫、陶瓷等藝術品的強烈震撼:中國的鳥圖騰崇拜,不但歷史悠久,而且范圍廣,持續時間長,在中國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聯系到賞石藝術創作,“鳥石”的內涵遠遠沒有得到充分開發、延伸創新和高品質傳播。基于此,我們覺得有必要將文化界、考古界一些研究成果摘要分享同好,為賞石藝術創作提供有益的參考。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非其鬼而祭之,諂也。”出土如此豐富的鳥形器物,且多為作祭祀禮器,正是體現了鳥在紅山文化、三星堆、金沙遺址中的重要性。無論是重要遺址所發掘的“鳥”類器物,還是相關歷史記載,均表明遠古時期,鳥是當時的一種圖騰崇拜。
鳥崇拜是人類共有的原始崇拜之一。鳥類是自然界羽翼類物種的王者,在天空中自由翱翔,能飛到很高很遠的地方。因此在原始人類感性認識中,鳥是離天最近的靈物,是穿梭于天地之間的使者。在很多原始文化中鳥往往代表天或天神、天使。中國古代神話中的三足鳥就是太陽鳥化身于光明,象征著生命。鳥圖騰是鳥崇拜的基本形式,不少少數民族曾以鳥為圖騰。
鳥崇拜在紅山諸文化中頻繁出現。據考古研究表明,距今約 7000年的趙寶溝文化時期起就有了十分發達的鳥崇拜信仰。在之后的紅山文化、小河沿文化、夏家店上下層文化也一脈傳承鳥崇拜傳統,形成了具有地域特色的鳥崇拜體系。
紅山文化時期的鳥崇拜達到高峰,不僅有玉制的鳥、鳳,還相繼發現陶制、石制及泥塑鳥形器。
鳥崇拜是北方草原森林民族源遠流長的文化傳統,是與他們的社會組織、宗教信仰、生產生活方式和習俗有著密切聯系的復雜的文化現象。鳥崇拜是北方諸族崇尚自然、尊敬生命、注重人和自然和諧共存的宇宙觀和哲學、宗教觀的集中體現。紅山諸文化的神鳥崇拜與北方民族薩滿鳥神和尚鳥習俗有著太多的相似性。這種文化表象上的相似性源于文化軸心的相同性。紅山諸文化的鳥崇拜向北擴散,逐漸形成了以薩滿鳥神為核心的豐富多彩的北方鳥崇拜文化 。
——摘自《紅山諸文化“神鳥”崇拜與薩滿“鳥神”》,作者王其格,赤峰學院蒙古文史學院副教授。
鳥圖騰,王者如是。中國的鳥圖騰崇拜,不但歷史悠久,而且范圍廣,持續時間長,在中國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漢代楊雄的《蜀王本紀》中有這樣的記載:“蜀王之先名蠶叢,后代曰柏灌,后者名魚鳧。此三代各數百年,皆神化不死,其民亦頗隨王化去。王獵至湔山,便仙去,今廟祀于湔。”這里記載的是蜀地上古時期蜀王的簡單譜系:蠶叢、柏灌、魚鳧。柏灌是繼蠶叢之后的第二代蜀王。“柏灌 ”在古文中與 “白鸛”通,《山海經》謂之灌灌,屬鳥的一種,尖嘴類鶴,常生活在水邊。這說明,柏灌得名于生活中所能見到的一種鳥。《華陽國志?蜀志 》中記載的后幾代王:望帝杜宇、開明氏、廬帝、保子帝等,名字都與鳥有關系。
——摘自《上古鳥圖騰崇拜探秘》,作者王偉章,青海省文化廳干部。
關于“鳥”的記載及寓意的典籍繁多,以下摘取部分供參考。
《詩經?商頌?玄鳥》中曾云:“天命玄鳥,降而生商。”
《史記?殷本紀》中也說:“殷契,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為帝嚳次妃。三人行浴,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

題名:【 盼 】 石種:百色右江石規格:21cm×12cm×15cm 收藏:高陽
《國語》云周朝的興起就是受到鳥的保護:“周之興也, 鳴于岐山。”因此,鳥的鳴叫變成了一種吉祥的符號。
《墨子》言周武王將伐紂,“赤鳥銜珪,降周之岐社”。這也是周之代商順應天運的自然象征。
春秋戰國時期,吳越爭霸中的越國也以鳥為崇拜對象。《吳越春秋》中曾載此地人民繁衍生息幾乎皆仰賴于鳥的恩惠:“百鳥佃于澤”“天美禹德而勞其大功,使百鳥還為民田”,即所謂鳥田,說的是“有鳥來,為之耘。春拔草根,秋啄其穢”。
……
可具體細分“鳥”在文字創立中發揮了怎樣的重要作用。
《說文解字》序中說:“黃帝之史倉頡,見鳥獸蹄爪之跡,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黃帝史官倉頡,創造文字的靈感就是來自對鳥獸蹄爪痕跡的觀察與模仿,由此可以看出鳥跡對于漢字創始的重要啟示。不僅如此,在漢字字形發展史上,還專門出現過一種叫“鳥蟲書”的字體,流行于春秋中后期至戰國時代的南方各諸侯國,至今仍受到書法愛好者們的偏愛。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說《詩經?關雎》是中國詩歌的開篇之作的話,那么這兩句詩就是中國詩歌的起點。中國文學以詩為盛,詩歌又以《詩經》起始,《詩經》以《關雎》
開篇,《關雎》以鳥鳴起興。因此,我們可以毫不夸張地說,中國文學就始于這一聲“關關”的雎鳩之鳴。
這一聲啼叫開啟了中國詩歌光輝燦爛的廣闊天地。只要提起中國詩,就沒人不知道《關雎》的鳴唱。
《呂氏春秋?古樂》中曾說音樂起源于葛天氏統治時“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闕:一曰載民,二曰玄鳥,三曰遂草木……”,又說是黃帝命令伶倫作音律,而伶倫制定十二音律的標準正是來自鳳凰的鳴叫聲,“其雄鳴為六,雌鳴亦六”。《管子》中也有一種說法,認為音樂的音調與鳥獸的鳴叫聲相同,五音中的宮、商、角、徵、羽分別對應于自然中動物的鳴叫聲,角音的清亮就與雞鳴聲類似,“凡聽角,如雉登木以鳴,音疾以清”。既然音樂的發明離不開人們對鳥鳴聲音的模仿,那么以能否打動鳥獸來判斷一首樂曲是否美妙就不難理解了。《韓非子》中曾記載,晉平公的樂官師曠鼓琴曾引來玄鶴排成兩列,每列八只,展翼而舞的情景。《鹽鐵論》中也提到曾子哀吟而山鳥飛落,師曠鼓琴而百獸率舞的壯觀場面。
——(二)~(五)摘自2018年,第5期河南教育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鳥與中國文化的創生》。作者龐飛,文學博士,浙江工業大學之江學院副教授。
“鳥石”在賞石藝術創作及鑒賞實踐中,大多被視為小巧玩物,非“重要題材”,蓋因創作者本身及業界認識不足。審石取勢、立意命名、臺座設計、布局演示,這是賞石藝術創作的四個環節,也創作所需遵循的一般規律,目前已成為愛石者日常創作的常態,無需過多贅述。如何從“傳統美術”“傳統藝術”的歷史內涵上改變“鳥石”這一重要題材被忽視的現狀?編者認為,創作者可主要從“立意命名”這一創作環節著手,根據不同審美趣味設定場景,以“補足”優秀傳統文化內涵的缺失。而作為當代藝術一部分的賞石藝術,在審美和藝術創作方法、反映現實和抒發情感上又拓展了新的語境,有充分繼承的創新,便有了蓬勃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