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淺韻
初識子菁,是在一塊石頭上。娟秀俊逸的書法吸引著我的目光,落款處“尹子菁”三個字驚艷于心。仿佛眼前這塊普通的青石,因為承載了一個女書家的傳奇人生,而沾上了諸多靈氣,使我竟然有了打探這塊石頭前世今生的念頭。
我知道,它不會是青梗峰下那塊女媧補天剩下的石頭,但也許會是老東山上的標致物什。因為清秀奇異的品相,而被選為宣威美奐公園入口處的人造景觀。再有了子菁的書法鐫刻其上,一塊石頭就活了,成為公園的地理標識。
老東山是宣威的屏障,是一個地域上的制高點。我翻開一塊石頭的身世,子菁不平凡的經歷如跳躍的火苗閃閃發亮。
那是一個吃不飽飯的年代,糧食還是最基準的生命線。在青黃不接的日子里,許多人依靠土豆來維持生命。然而,卻有很多人家連土豆也吃不上。貧窮,不僅是物質的貧瘠,更是有理想的人心中最頑強的自卑。我猜想,子菁在吃不飽飯的時候,眼睛也一直望向山外的世界。
子菁出生的地方叫色空,這是一個充滿禪機的地名。總是令人想起心經里的名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或許在久遠的年代,曾經有得道的高僧化地為名,“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在不生不滅無垢無凈的地方羽化成仙。曾有在宣威歷史上著名的知州饒夢銘題詩為證:“佛家色相本來空,邊寨淳熙號竟同。帝力渾怠三代上,天心宛見一村中。悠揚牛背風前笛,掩映林端月下鴻。秋稼如云觀自在,瞿云未許傲顓蒙。”相傳這個清廉勤政的知州離開宣威時,百姓以萬民傘相送。他們的故事與子菁的傳說,都一并收進了一個叫“色空”的地名中。
不僅是得祿的色空,在滇東北的每一個地方,一貧如洗的家庭,散落在大大小小的村子里。人人都在為了活命而向腳下的土地跪拜著,被每一個白天過后的夜晚包裹著。在向死而生的命里,秉持自然就是對生活最好的歸順。如果世間的萬物,都歸順于風的方向,也許就無法成就草木崢嶸的氣象。于是,便有了如子菁一樣的孩子,想要通過抗爭,長成一株葳蕤的植物。
上學是奢侈的,因此輟學成為常態。所以,當聽說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在輟學之后,搭上一趟北上的列車去了遠方時,村子里的人在驚訝之后,便漸漸將其淡忘。村子里有句老話,大致意思是說,女兒是菜籽命,隨風飄落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發芽,在土壤肥沃的地方長得粗壯,在土壤貧瘠的地方長得纖弱。到了春天,它們都一樣要開花。人們在宿命與哲理的話語中,繁衍希望,遵從命運。
村子里的姑娘們,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村子里的人漸漸就忘記了她們。在通訊不發達的年代里,出去與歸來的時間,數著數著就忘記了。許多年后,村子里的人也許都淡忘了這個懷揣夢想出走的小女孩,只有母親還在日夜地思念她,她希望某一天,這塊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忽然就回來了。
沒有人知道這個小女孩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城,她是如何安身立命的。許是上天眷顧了她,讓她遇到了伯樂。吃得飽肚子的小姑娘開啟了她的另一種幸福人生,她像一條剛從陸地上掙扎著跳進海里的魚兒,在藝術的海洋里歡快地逆流而上。溫飽之后的身體里,像是蓄積了用不完的能量。她一頭鉆進書法的世界里,親近顏真卿、趙孟頫、董其昌、文徵明等歷代書法宗師,她先后師從歐陽中石、李鐸、韋懷儉先生,從種種來源中找到一條屬于自己的路。二十年磨一劍,一劍出鞘氣勢如彩虹般美麗。如今,她在書法、繪畫、篆刻等領域已有了相當造詣,國內外書畫大展的各種獎項盡收于囊中。人們看到了一個“春風得意馬蹄急”的子菁,卻鮮有人知她“十年寒窗無人問”的辛酸經歷。
當許多年后,一個書法家站在母親的面前時,令母親喜極而泣的不是女兒書法家的身份,而是她懷抱里實實在在的女兒。當年離家的黃毛丫頭讓母親度過了無數個不眠之夜,她的心肝,她的眼珠子,命根子終于回來了,她把女兒摟在懷里舍不得松手,太怕一個轉身,這姑娘就飛了。在親人的視線之外,子菁廣泛受人關注的社會身份是書法家、畫家、篆刻家。我聽見過無數的家鄉人興奮地談論著她,像撿到了一塊從天而降的寶物,她的存在,可以為這塊在藝術上荒涼的地域增添無限光輝。
聲名漸起的子菁,一刻也沒有忘記過家鄉的父老鄉親們。當有一天,她包里揣著二十萬的現金出現在村里,要為村里建一個敬老院時,村子里的人沸騰了。這消息像風一樣,吹遍了宣威的大街小巷。當有人問子菁,為什么要帶著現金,直接轉賬既安全又省事,不是更好嗎?子菁的回答讓人催淚,她說,父老鄉親們只有看到真金白銀才會相信這是真的。一顆出走多年歸來仍是少年的心,盡在一句平實真切的話語里暴露無遺。她知道,貧窮得太久的村子里需要的是踏實的信賴和安全感。
后來,我在機緣巧合中認識了子菁。那種帶著好奇與崇拜的心思,在她親切的笑容里得到最妥善的安置。眼前的美人兒,看不出多少歲月浸潤的痕跡,她的一顰一笑,完整地詮釋了“若有詩書藏于心,歲月從不敗美人”。在她的身上,書香墨香花香相得益彰,所到之處,都是香氣襲人。
朋友圈里,是她滿世界飛翔的身影,一會兒在做慈善公益,一會兒在傳道授業,一會兒在揮毫潑墨。大學、養老院、幼兒園……處處都能看見她的身影。她的名片上有諸多頭銜,每一個頭銜的后面都有她無數的汗水和努力,它們一一歸順在她的專注和毅力里。就像母親揮開鐮刀收割成熟了的莊稼,攬、抱、捆、打皆是喜悅。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子菁所有的經歷與付出,最終都有了歸宿,她已經為她的夢想插上了飛翔的翅膀。
每年子菁都風塵仆仆地飛回家鄉,笑靨如花地出現大家面前。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一段話,“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我要為家鄉的土地上盛開出的這朵最嬌艷明媚的花朵唱無數贊歌,她的身上有著宣威女人堅毅、柔韌、果敢、不屈不撓的精神,像火紅的木棉花,熱烈地盛開在她的季節里,她已然作為樹的形象與橡樹站在一起,代表著一種地域的精神坐標。對了,她的原名叫樹珍,這是一棵多么珍貴的樹啊。
在需要她的地方,她傾情奉獻,把自己的光和熱揮灑在書里畫里。她就像她所畫的牡丹那樣,雍容華貴,流光溢彩,汪洋恣意,宣威女人身上的大氣和豪邁,在她的畫里呼之欲出。她也像她的書法,無論是篆書隸書楷書,還是行書草書,樣樣都寫得風流婉轉,別具法度,自成一體。讓我不禁想起滇東北高原上喂養身體和靈魂的土豆,無論煎炸燒煮,哪一樣都是快意人生的吃法,一輩子離不了棄不得。一個在大地上匍匐前行的歌者,終是以她叩拜的姿態虔誠地書寫著人生的禮贊。
藝術的追求是無止境的,我愿這只是子菁的開始,在“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地方,子菁做了最好的自己。我想信她憑著對藝術的執著追求和她謙虛務實的作風,一定能在藝術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許多年后,她不僅是故鄉高高飄揚的旗幟,更是云南,乃至中國的驕傲。
尹子菁簡介:
尹子菁,女,漢族,現定居北京。政協委員,中國民主促進會會員,民進東城文化綜合支部組織委員,新聯會理事,2015年被北京市委評為先進個人。中國三正書畫院副院長兼外聯部主任,中央國家機關書法家協會常務理事,民進中央開明畫院理事,北京開明畫院理事,中國文化遺產保護研究院書畫專家評審鑒定委員會副主任,大愛中國常委會常委,大愛中國書畫研究院執行院長,2018年4月榮獲四大才女第三名“閉月”榮譽稱號,中國書法藝術研究院副院長、學術委員會主任,北京中少文化發展中心特別顧問,中國少年書畫家協會書法專業委員會高級顧問,“習近平用典”全國專家巡講團高級專家,北京大學“北大博雅國學與管理高研班導師”,河北傳媒學院客座教授,青島黃海學院名譽教授,精英足球文化大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