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雙
搬家之后,我住的院子里有一片足球場,這讓我欣喜萬分。周末下午便偶爾帶著球去活動活動筋骨。沒人的時候,就自己顛顛球;人多了,則分成兩組對抗。
一來二去,我加入了小區的足球愛好者微信群,群里大到四五十的叔叔輩小到高中生都有。每到周末,總有人吆喝著去踢球。群里有一個男生特別活躍,不管什么人說話,也不管說的內容跟他是否有關系,他都愛接上幾句,有時候沒人跟他說話,他就自個兒發表情。但是我在球場上似乎沒見過這個人。我想,可能他的時間剛好和我錯開了。
某一天,我發現微信里有人給我發送好友添加申請。一看頭像,我便認出是他。我這個人臉皮薄,不好意思拒絕別人,就通過了驗證。第一次聊天他雖然話多,但是我們還是圍繞足球說得有來有回。后來我發現他幾乎每天都找我說話——這得是有多閑!他屬于不會聊天話還特別多的那種人,聊完足球便開始查戶口式“尬聊”,繼而每天發“早安”“晚安”,并且大段大段地回憶他中學時候的事情。哪怕我不回復他,也絲毫不能打消他的熱情。
某一次,周末踢完球幾個人約到一起聚餐,聊天時說起此人,驚奇地發現他幾乎把我們每個人的微信都加上了,對每個人說的話風格也類似,天天騷擾不斷。而且奇怪的是大家似乎都沒有在現實中見過他。經過討論,我們一致認為他要么就是神經病,要么就是搞傳銷的。總之,這個人太low了。那天一回家,我就把他刪掉了。
轉眼到了冬天,戶外冷得很,我蟄伏了好長一段時間。春暖花開的時候,我才再次參加集體活動。吃飯的時候,又有人說起那個男生,開玩笑地說:“最近他怎么不活躍了?他不說話我還有點想他呢。”大家都笑了起來。等大家笑完之后,一個我第一次見的小個子男生說道:“他前段時間試圖自殺,幸虧爸媽及時發現了,現在也不知道怎么樣了,好像搬家了?!蔽覀兌挤畔率种械目曜樱瑔査窃趺椿厥?。
原來那個男生是他的同學,是他拉進群里的。可能是因為工作壓力太大也可能是因為家族遺傳,那個男生年紀輕輕就飽受抑郁癥的折磨,在寂寞悲傷絕望中掙扎,吃過藥之后有些神經質。那個男生喜歡足球,但是父母已經不敢讓他獨自出門。同學把這個男生拉進了這個足球愛好者群里,想讓他多跟人交流,減輕孤獨感。
剩下的時間大家都靜悄悄地吃飯,誰也沒有再喧鬧起來?;丶衣飞希夷叵氲揭粋€瘋狂渴望與人交流卻得不到回應的孤獨身影。
人在某些階段難免遇到人生低谷和各種問題,有時候自己能夠走出來,有時候則需要來自外界的溫暖。我暗自提醒自己時時處處多一點陽光,也愿每個人都做一個溫暖的人。在編輯本期雜志的時候,讀到《在高中遭遇強迫癥》這篇文章,我心里一抽,突然想起這個兄弟。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是否再次穿上了心愛的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