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株深情的植物（組詩）

徐革萍

桃花信

三月就要來了

多日夾纏不清的雨絲

好不容易，在路上駐足

我拆開一封郵政特快專遞

拆開你親筆寫好的來路和歸程

仿佛聽見隆冬呢喃的雪語

聽見桃花悄然綻放的骨裂聲

聽見你的足音，走近又踱遠

就如同早春的乍暖還寒

近了會生病

遠了會思念

做一株深情的植物

在春天，做一株深情的植物

或向陽而居，或臨水照影

不再提被往事凍結的傷口

在春天，做一株深情的植物

與泥土交換淚水

與春風交換信仰

以流水的姿態靜待花開

在春天，每滴雨都會催開花苞

你不必擔心，一顆中年之心

天黑前，總會找到一粒年輕的種子

香樟樹下

接你電話，在香樟樹下

暮春的風恰好接住你的問候

小區里，到處是綠色植物

石楠伸展著腰肢由紅轉綠

海桐從體內捧出潔白的花蕾

頭頂的香樟吐著米粒般的小花

香氣擦亮了春的額頭

你問孩子們可要購置夏衣

聲音被樟香泡得更軟更稠

在風起時抖動，又消失

就像這滿樹的清香

從不張揚

又無處不在

紙上的字

寫在紙上的字瑟瑟發抖

節氣剛過小雪

那些描寫雪的詩句

早就代替雪花飛滿天空

今夜，我冰涼的悲哀沒有翅膀

只能在沉默里匍匐

如同一位不識字的老嫗

瞧著這些字，一籌莫展

哦，請原諒，我總是

無法把你安置在

這紙張之外的

真實人間

七月辭

日子一路攆著我

不記得過完多少晴天

有過多少陰霾的心情

只知道廚柜里的碗碎裂了一只

小女的辮子又長了一寸

如今我總記不住這零散的瑣事

就如同時間的褶皺里

藏不住謊言的虱子

我是個背著行囊匆匆趕路的人

與我同行的還有

田間默默抽穗的稻子

和枝頭飽滿欲墜的果實

可我必須承認，我與她們

產生過憐惜之情，又有

相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