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小姨多鶴》中朱小環的“寬容”

楊倩

摘要：嚴歌苓在其作品《小姨多鶴》中塑造了性格獨特的朱小環這一女性形象，具有中國傳統美德，是中國傳統道德婦女的典型代表。本文主要運用個案研究法和舉例論證法從作者所塑造的人物性格的一個方面進行分析，旨在通過朱小環這一人物形象在作品中所體現出的幾種“寬容”品性的淺析，從被迫的寬容、本能的寬容和無奈的寬容三個方面，窺探作品中的中國傳統道德女性，以此將新中國之初底層社會的女性形象呈現在讀者面前。

關鍵詞：寬容;朱小環;多鶴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 -17-042-02

前言：

《小姨多鶴》是當代中文作家嚴歌苓比較具有代表性的一部作品，主要講述了抗戰結束時期一個十六歲的日本孤女竹內多鶴被賣到東北張家成為一個“生產工具”之后幾十年所發生的一系列故事，將瑣碎的現實和厚重的歷史有機地結合在一起，離奇中透露著平實，冷漠中蘊含著溫暖。小說獨特的人物塑造，栩栩如生的現實場景，多層次豐富的視覺畫而，難以揣測的人物命運，為我們展現出了四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大歷史背景下小人物的生命歷程，將人物的美好人性旱現在我們的而前。它是對中國傳統道德女性的謳歌，謳歌在動蕩年代下經歷悲慘遭遇的普通女性不愿向命運屈服的生活態度。而這部作品中具有鮮明個性的朱小環就是中國傳統道德女性的典型代表，她將嚴歌苓想要表現的人性美詮釋得淋漓盡致。

本文旨在通過對朱小環這一人物形象所體現出的“寬容”品性的淺析，窺探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以此將新中國之初的傳統道德女性呈現在讀者而前。

一、被迫的寬容

朱小環所體現出來的“寬容”并不是一直就有的。作為女人，生兒育女是一個女人完整的標志。在中國傳統觀念里，若為人妻，則必將承擔起為夫家傳宗接代的責任。但《小姨多鶴》中的朱小環雖為張儉正妻卻因為一次意外流產失去生育能力，不得不把這份重擔交給一位日本女人。

在一開始要朱小環接受日本女人替她為張家生兒育女她的內心也是排斥的，而她只能被迫接受這樣一個事實。朱小環和張儉經人二人兩情相悅結婚，本應該是一個普通而幸福的小家庭，但朱小環卻因為遇上日本兵的追趕而意外流產，最終讓她喪失了生育能力。實際上，我們可以這樣認為：日本人是朱小環的仇人。毫無疑問對于日本女人多鶴，小環應該是極其排斥的。同時，對于一個女人來講借腹生子簡直就是奇恥大辱。但是，對于這樣的事實朱小環也無能為力，她明白作為妻子她已經不可能再為張儉生兒育女，她欠丈夫的;作為媳婦，她欠張家的。所以，盡管她極其不愿接受多鶴這位日本女人，回回娘家走走過場之后，還是得回到張家。

朱小環被迫接受多鶴，其中最大的因素應該是張儉。作為一個妻子，小環愛丈夫，丈夫張儉是個讓她離不開也舍不下的人，作品中也有大致描述：朱小環眼中的張儉渾身是寶，張儉也是真的喜歡小環，“不是一般的喜愛，是寧肯沖撞父母、冒著給張家絕后的危險、巴心巴肝的喜愛”。但是，作為張家的媳婦，也正是張儉這份“不一般的喜愛”——一句“舍小保大”是小環這一輩子也還不清的。這讓外表看似潑辣的朱小環實則在內心卻充滿愧疚。這也成為了朱小環開始一點一點接受日本女人竹內多鶴的突破口。

朱小環對多鶴的態度真正開始發生轉變是從多鶴生下張儉的第一個孩子，女性天生的母性，讓平日里一貫好強的小環也不由得敗下陣來，這一次，她被迫輸給孩子。在面對無辜的孩子時她做不到仇視，她愛孩子，因為她已經不可能再有孩子，因為這也是張儉的孩子。作為一個普通婦女她無法拒絕這個孩子帶給她的難以言說的幸福感，這種感覺也是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

二、本能的寬容

（一）對苦命人的同情

同情弱者是人的本性，更何況《小姨多鶴》中的朱小環和多鶴都是活在悲劇中的苦命人。

朱小環是苦命的。她因為一次意外流產，失去了孩子也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她的“不完整”讓她不得不把為張家傳宗接代的擔子交給買來的“生產工具”。在外人看來，小環是張家明媒正娶的媳婦，是張儉堂堂正正的正妻，但是這種格局從竹內多鶴踏進張家門那刻起，這個家庭就變得畸形了，朱小環實際上已經注定是一無所有了。像小環這樣經受著生活與精神兩重折磨的人我們大可稱其為“苦命”。

多鶴也是苦命的。抗日戰爭以日本投降結束，偽滿洲國的日本人開始大逃亡，多鶴所在的代浪村村長替所有村民選擇了一條撤離中國最有尊嚴的方式——集體自殺。多鶴憑借自己強烈的求生欲望絕處逢生逃了出來，但是命運卻已不能被自己掌控。她被俘虜并被裝進麻袋像賤賣的貨物一樣被賣給了張家，多鶴的人生也在麻袋被張家提走的那一刻因為傳宗接代四個字完全顛覆。現實世界并不接納竹內多鶴這個留在中國的日本孤女，她是多余的，多鶴必須隱沒才能存在。相比于小環來講多鶴可能更加苦命。

如此說來，朱小環和多鶴一樣都是曾經失去過親人的多余的苦命人，想到已經失去了所有親人且還生活在異國他鄉的孤女多鶴，此時朱小環的“寬容”不免又多了一絲絲同情的成分。

（二）善良的本性

《小姨多鶴》中的朱小環這一人物形象設定表而上看雖然脾氣較為潑辣，語言直爽，但是如果從根本上來看，她的確是一個內心善良、寬容的傳統婦女。她所扮演的兒媳、妻子、母親角色可依次用孝順、賢惠、稱職來予以稱贊。所以，在長期與多鶴相處的日子里，小環善良的本性漸漸覆蓋了她曾經內心對多鶴的排斥。就整部作品來看，這里剔出作品中的幾個部分來簡單談談由朱小環善良的本性引起的寬容。

其一，從竹內多鶴到朱多鶴。新中國成立前夕，張家為掩蓋張儉“一夫二妻”的事實安排張儉、朱小環和多鶴去了城里。日本女人竹內多鶴從此消失而多了一位朱小環的妹妹、張儉的小姨子朱多鶴。這不僅是多鶴名字的改變，也承載了小環對多鶴內心的變化。起初，對于這位張家的“生孩子工具”，朱小環曾經多次提醒丈夫等到多鶴生了兒子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就把她扔出家門，但當到了多鶴真正走丟的時候，她卻開始擔心這位身無分文語言不通的情敵，不但責備了丈夫還四處奔走尋找。也正是這一次多鶴被張儉似無意又有意的弄丟，讓小環這個善良的女子聽到了多鶴悲慘經歷的哭訴，再加上多鶴平日里所表現出來的隱忍、溫柔、善良、勤勞，她也開始打心底接納并且疼愛這個妹妹。

其二，盡力支撐家庭。在這個由三人組成的畸形家庭里，表而上小環看似依附張儉，暗地里實則她才是這個畸形家庭的主心骨，朱小環用她獨有的生活哲學與智慧全心全意地翼護著丈夫張儉、多鶴和三個與自己毫無血緣關系孩子。在外人眼中朱小環和張儉是夫妻，多鶴是小姨子，家里的三個孩子自然是小環生的，三個小孩也確實叫她媽媽。張儉與多鶴的距離越近，小環就離這個家越來越遠了。她雖然表面大大咧咧，但是內心卻是十分清楚的，就算是這樣，她也依然愿意成全丈夫和多鶴。她清清楚楚地深愛著張儉，明明白白地保護著多鶴，全心全意地照顧著孩子們，用盡自己的力量支撐起這個畸形的由三個人拼湊起來又似乎少了誰都會崩塌的家。

其三，疼愛別人的孩子。小環極其疼愛孩子，“妹妹”再次懷孕，連平日當家的張儉也開始擔心起家里的日子來，不想要這個孩子，小環卻在這次做起主來，還一邊抽煙一邊擼著丈夫的頭發叫丈夫放寬心，來多少，拉扯多少，即便是全家吃糠咽菜也要把孩子都拉扯大。一方而是因為這是張儉的孩子，另一方面是因為她明白孤女多鶴希望能有能多與她血濃于水的親人，而她也愿意再多一個人叫她媽媽。一個連情敵孩子都極其疼愛的女人，還有什么是她容忍不了的？朱小環心底的善良從這里可謂一覽無余。

三、無奈的寬容

無奈，有時候可能會讓一件你原本不能完全接受的事情變得習以為常——這便是朱小環的結局。在這個畸形的家庭里，朱小環漸漸地習慣了照顧張儉、多鶴和孩子們。盡管其中夾雜著無奈，但這種習以為常的生活方式恐怕早就融入了朱小環的骨子里。

幾十年的畸形三人家庭生活，成就了朱小環那種寵辱不驚的處世態度。她對丈夫張儉的愛也漸漸模糊起來，她的角色和心理都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小環不再只是扮演一個妻子的角色來愛著張儉，而是糅合了所有女人的角色來保護他、疼愛他，以至于到最后慢慢地從妻子的位置轉換成了母親的角色。從作品中所敘述到的幾件事就可看出：首先是張儉和多鶴偷情被發現，本該最受傷的小環竟然情愿拋下自己的臉面，替張儉和多鶴辯護，這是一個普通妻子完全做不到的，她的寬容早已超過了一個普通妻子應該擁有的限度。其次是張儉被捕，小環盡自己所能給張儉送去厚棉被和咸鴨蛋，以免張儉受凍挨餓，還一邊大鬧鋼廠為張儉喊冤。再次是張儉被判死緩，小環接連的謊言，善意地欺騙和安慰著張儉與多鶴，就像一位故意只報喜不報憂以免讓遠方兒女擔心的母親一般。如此種種，展現在我們眼前的朱小環活脫脫變成一個慈愛的母親形象。久而久之，或許在這個畸形的家庭里，朱小環這個“多余人”現在能做的只有照顧張儉、照顧多鶴、照顧她視為己出的三個孩子。她已經無法將自己的母愛給予自己的親生孩子，使情愿將這份愛分享給周圍的親人，盡管這些親人可能隨時失去而且與她并無血緣關系。

時間過起來是很快的，多鶴與三個孩子之間的默契也變得敏感且任何人也無法插足，他們身世的真相便在一天一天中逐漸清晰。其實，從朱小環的角度來看，丈夫和多鶴“背叛”她后，孩子可能會是她唯一的依靠與精神寄托，畢竟她也是孩子們的母親。無奈，現實往往并不會按著美好的想象去上演，朱小環艱難地將他們拉扯大，最后換來的依舊是孤獨一人。

結語：

嚴歌苓的這部作品，主角是多鶴，小環只是配角，大多數讀者會感口義主角的悲慘遭遇，贊美主角的善良、隱忍，甚至會怨恨者配角的心理扭曲，卻容易忽略掉配角所承受的心理壓力和悲慘命運，當然，盡管對于朱小環這個人物形象所體現出來的地母式的包容我們并不推崇，但她所展現出的作為一名中國傳統道德婦女的人性美的確是值得人們贊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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