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與六便士》的內聚焦敘事

王君妍

摘要：《月亮與六便士》是英國著名小說家威廉·薩默塞特·毛姆的一部長篇小說，故事采取第一人稱內聚焦敘事模式講述了一個原本平凡的倫敦證券經(jīng)紀人查爾斯·斯特里克蘭突然決定放棄一切，把生命的價值全部注入藝術的故事。本文從小說的情節(jié)、人物形象塑造、主題三個角度，探討內聚焦模式表達的敘述效果。

關鍵詞：《月亮與六便士》;第一人稱;內聚焦敘事;查爾斯·斯特里克蘭

[中圖分類號]：I1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17-121-02

熱奈特在《敘事話語》中為了區(qū)別過于專門的視覺術語如視角、視點等，采用了“聚焦”一詞。他根據(jù)敘述焦點對人物的限制程度的不同，把敘事視角分為零聚焦型、內聚焦型和外聚焦型三種;其中內聚焦敘事，熱奈特稱之為第二種類視點：“在第二類中，敘事者=人物（敘事者只說出某個人物所知道的）?！眱染劢箶⑹率且阅骋蝗宋餅閿⑹鲆暯?，把他所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坦率地告訴讀者，敘事范圍具有限定性，摒棄了零聚焦模式全知全能式的敘述。

在《巨匠與杰作》中，毛姆談到他所熱衷的敘述者：“他并不是主角，他講的不是自己的故事。他是書中的一個人物，同書中其他人物有著或多或少的聯(lián)系，他的作用不在于決定情節(jié)，而是作為其他人物的知己者、仲裁者和觀察者?！薄对铝僚c六便士》中的敘述者由第一人稱“我”來承擔，通過一定程度地參與、旁觀與轉述來敘述故事。小說情節(jié)跌宕起伏，人物形象塑造生動有張力，作品兼具可讀性與思想性。這種魅力的產(chǎn)生，與作家采取了內聚焦敘事模式有極大關聯(lián)。本文通過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人物形象的塑造、小說主題的表達來分析內聚焦敘事模式帶來的敘述效果。

一、第一人稱內聚焦敘述情節(jié)

毛姆在《月亮和六便士》中摒棄了傳統(tǒng)的全知的視角，而采用內聚焦敘事模式，第一人稱“我”作為故事中的一個人物承擔起敘述者的任務，以“我”的視角展開，故事經(jīng)由“我”的所見、所聞、所感得以串聯(lián)和推動，令讀者更容易理解和進入到作品之中。

“我”應邀參加斯特里克蘭太太舉辦的家庭聚會，結識了主人公斯特里克蘭。主人公與“我”的想象大相徑庭，通過對主人公形象的敘述，讓讀者對主人公有了大概的了解，包括主人公的外貌、氣質以及家庭情況。但當這個忠厚老實樸素無趣的好好先生“跑了”，離開優(yōu)越的生活環(huán)境帶著眾人的揣測前往巴黎時，相信讀者在“我”聽到上校的激憤的語言時一樣吃驚?！拔摇笔芩固乩锟颂m太太委托前往巴黎勸其回家，而這次接觸讓“我”對斯特里克蘭有了新的認識，也認識到他們婚姻中的貌合神離。讀者跟隨“我”對主人公看法的變化，也隨之改變。當“我”反問自己是不是太遲鈍了，在最初見而時競沒發(fā)覺斯特里克蘭哪怕一點點過人之處，讀者也會反問自己忽略過什么亮點，內聚焦敘事中引領讀者思考的優(yōu)勢隨著作者反思展現(xiàn)出來。

內聚焦敘事限制在敘述者的視野之內，因此主人公在巴黎的生活以及在塔希提島的經(jīng)歷，不得不讓位于其他旁觀者的敘述，以此填充“我”所看不到的空白，增加讀者的親切感和認同感，使故事更加真實可信。主人公在巴黎的生活，“我”是通過迪爾克所了解到一些，又通過迪爾克再次和斯特里克蘭見而。斯特里克蘭離開巴黎去塔希提島追求他的藝術，這段經(jīng)歷是島上幾位與主人公打過交道的居民向“我”講述的。尼科爾斯船長講述了他如何在馬賽遇到饑寒交迫的斯特里克蘭，并且?guī)椭松狭碎_往塔希提島的輪船。鮮花旅店的老板娘蒂阿蕊太太告訴“我”斯特里克蘭流落到島上后生活窘迫，將白己的遠房侄女阿塔介紹給斯特里克蘭德當妻子，并一手操辦了他們的婚禮。這樣的安排與設置，使作品情節(jié)更加自然、完整、合乎邏輯和引人入勝。

作者經(jīng)常在文中反思自己的寫作，他寫道：“我把我所知道的事情經(jīng)過都記錄了下來，可是它們仍舊模糊不清，因為我并不知道之所以會發(fā)生這些事情的原因所在?！钡谝蝗朔Q內聚焦敘事借助“我”的視角，讓讀者了解主人公命運的發(fā)展變化，雖然無法走入人物的內心，無法全部了解人物的所作所為，卻更像設下了一個迷局，推動著情節(jié)的發(fā)展，激發(fā)讀者閱讀興趣，引起讀者對斯特里克蘭人生選擇的思考。

二、斯特里克蘭人物形象

書中的敘述者作為一個次要人物，與主人公也并非一開始就熟悉，內聚焦敘事模式的限制性增強了斯特里克蘭人物形象的神秘感和傳奇性，就如毛姆所說：“探索一個藝術家奧秘，如同探索神秘的大自然，其神秘之處在于你無法找到明確結果?！?/p>

斯特里克蘭這個人物形象在第一人稱內聚焦敘事模式中發(fā)生著轉變。在“我”眼中，從“胡子刮得精光，一張大臉仿佛很不自在地裸著。頭發(fā)泛紅，理得很短，眼睛很小，不清楚是灰是藍，整個人平庸無奇”到“他穿一件破舊的諾?？藠A克，胡子多天沒刮。上次見他時，他打扮得很整潔，卻很別扭;此刻他邋里邋遢，反倒輕松自得”，斯特里克蘭在我眼中外貌與氣質的變化，豐富了人物形象。

斯特里克蘭之所以稱得上偉大，更在于他追逐月亮的勇敢。他勇于拋棄穩(wěn)定的生活和工作，他可以拋妻棄子，飽受饑寒、病痛的折磨，也可以無視周圍人對他的嘲笑和鄙視，甚至他漠視朋友迪爾克的真心相待和悉心照顧。大多數(shù)人可能向往的就是正派體而波瀾不驚的生活，膝下有一雙端莊開朗的兒女，之后驕傲優(yōu)裕地隱退，備受子孫愛戴，過完幸福充實的一生。但是比起平靜的小河，他更喜歡洶涌的大海。不可否認的是，斯特里克蘭是飽受爭議的，他在道德方而并不完滿，但他在精神上有著超乎常人的追求，為了實現(xiàn)它，他不但甘愿犧牲白己，而且不惜犧牲他人，他仍然稱得上是一位勇士。

三、理想與現(xiàn)實的沖突

毛姆充分發(fā)揮內聚焦模式的優(yōu)勢，擴大主人公和讀者的距離，有意造成空白以幫助讀者獲得更深的意蘊，更能引起讀者的想象與思考。在毛姆的敘述中，我們能看到斯特里克蘭身上存在著理想與現(xiàn)實的沖突，創(chuàng)造與毀滅的共存，在平凡的生活中燃燒著對藝術無法停息的渴望，正如書中所寫：“在這種舒適悠閑的樂趣中，我感覺有某種需要警醒的東西。只要我的人生能有變化——變化以及無法預見的未來帶來的興奮刺激，擺在我而前的就算是怪石嶙峋的山崖和險象環(huán)生的灘涂，我也愿意去闖一闖?！彼麑ψ约旱睦硐雰A注了全部的熱情，他認為“美是一種奇妙又奇懌的東西，是藝術家用自己的靈魂通過痛苦的磨難從宇宙的混沌當中塑造成型得?！彼固乩锟颂m為了心中的月亮，不惜把自己逼入絕境，為了藝術拋妻弁子，對道德和是非棄置不顧，你也許會覺得他可憎、喪失人性。然而當你看到他為了畫畫，即使得了麻風病全身腐爛、危在旦夕也絕不放下畫筆的時候，當你看到他的畫——崇高而漠然、優(yōu)美而殘忍，似乎讓你在恐懼中感受到空間的無垠、時間的無盡的時候，也許你最初的那些憤恨和不解也會慢慢變成一種悲憫與敬意，正如毛姆所說：“斯特里克蘭固然可憎，但我仍舊認為他很偉大。”

斯特里克蘭終于找到了使他靈魂開花結果的塔希提島，孤獨的靈魂懷著不為人知的夢想，終于向他夢寐以求的島嶼進發(fā)。月亮代表著高掛天上的崇高理想，而六便士是英國價值最低的銀幣，代表著卑微和現(xiàn)實。在理想與現(xiàn)實的沖突中，滿地都是六便士，他卻抬頭看見了月亮。

參考文獻：

[1]張德寅.敘述學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

[2]徐岱.小說敘事學[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

[3]布·摩里塞特.聞谷視點論（上篇）[J].世界電影，1991，（2）.

[4]威廉·薩默塞特·毛姆，孔海立等譯.巨匠與杰作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

[5]威廉·薩默塞特·毛姆，馮濤譯.月亮與六便士[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