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游者

周月桂

在夜晚，水蠆的生命發生了奇妙的、不可思議的巨變。它用數小時的努力，掙脫自己的舊身體，抽出一個新身體來，長出薄薄的晶瑩的顫巍巍的翅膀，這個過程像分娩，也像重生，我們稱之為羽化。隨著第一只蜻蜓的羽化，真正的夏天來臨了。

“孟夏百物滋，動植一時好。麋鹿樂深林，蟲蛇喜豐草。”6月6日夜，沿著長沙市岳麓區桃子湖岸，帶著手電，隱入夜色中探尋那些黑夜生靈。

夜里的桃子湖鮮有行人，頗為僻靜，人車聲遠了，蛙蟲聲分外響亮。夜間捕食者在暗處覬覦，夜間休閑者在大聲談戀愛，夜間的羽化者正在完成一生中最重要的蛻變，漆黑的夏夜充滿無盡危險與魅力。

蜘蛛是最常見的夜間捕食者，尤喜在夜間結網，因此不免總與之迎面相遇。雖然絕大多數蜘蛛都會分泌蜘蛛絲，但只有部分蜘蛛會結網，可見結網是一件技術活。有些蜘蛛結網是水平狀的，有的是垂直的。有的蜘蛛結的網是特別標準的圓形八卦陣，也有的很隨意。生物學家可以利用蜘蛛網來辨別蜘蛛的種類。

蝙蝠像夜空中的幽靈幻影，發出人類聽不見的聲波，趁夜侵襲入睡的獵物，而自己不會受到其他動物或高溫的傷害。盡管它們有翅膀，看上去很像鳥，但它們卻是獸類，是唯一真正能夠振翅飛翔的獸類。

青蛙們最熱衷唱情歌。大多數青蛙一見人影就慌不擇路，蟾蜍卻不時橫路而過，不慌不忙，仗著自己的毒腺有恃無恐。水邊一片“呱呱呱”“咕咕咕”中，傳來一聲低沉的“光”，有如犬吠，這是沼蛙的歌聲，沼蛙也因此俗稱“水狗”。

時有飛蛾撲著手電光而來。飛蛾與蝴蝶最大的區別是，大多數飛蛾都是夜行性昆蟲，而大多數蝴蝶都是晝行性昆蟲。柳樹上不時會有驚喜出現。比如天牛，比如鍬甲，都是小男孩們最喜歡的昆蟲。螢火蟲已經現身了，是夏夜最美麗與奇妙的一部分，它們是挑剔的生物，水污染與光污染都會嚴重影響它們的生活質量。

水里可以照見水蠆蛻下的皮。水蠆一生要經歷數次脫皮，最后爬出水面，找到一根樹枝，在一個夜晚開始最重要的羽化，成為蜻蜓成蟲。羽化的過程需要數小時，這段時間它們完全喪失了自衛與逃跑的能力，夜色給了它們很好的掩護，氣溫低一點也有利于它們的體液保持濕潤，而不至于被迅速曬干導致無法羽化完全。如果你親眼見過羽化的過程，一定會震撼于生命的堅韌與神奇。

很快，在地底蟄伏多年的蟬，也將爬上高高的樹干，開始它們美麗而艱辛的蛻變。當第一聲蟬鳴響起時，也就預示著盛夏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