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中惠
一位退休老同志學畫,日漸精進,頗為自得,問魯美老教授李中祿先生:李老師,我好好畫,什么時候能趕上你?李老沒有客氣:一輩子也趕不上。在一次研討會上,李老說起這件事,感慨系之,說:“專業與業余永遠是兩種動物。”此說一出,舉座嘩然,我比較認同老先生的觀點。那年,我代表單位參加本行業的象棋比賽,最后,主辦方安排20名選手與全國冠軍李來群進行車輪戰。這些參賽者在本單位甚至在本地區都是有名有號的,結果是全軍覆沒無一勝績——你是業余的,人家是專業的。
這是一個廣泛的話題,其實也是一個模糊的話題,某些領域是這樣,某些領域可能不是這樣。一般來說,個中鴻溝很難逾越,君不見,滿街打乒乓球的,有誰敢向馬龍、王楠叫板?但也有逆襲的范例,比如,京劇四大名旦之一荀慧生就是從票友轉化為伶星的。
任何事物雖然都不能搞得很絕對,“競技體育”與“大眾健身”有很大的區別卻是毋庸置疑的。今天從事傳統詩詞學習與寫作的朋友,包括我,在我看來,大都仍屬于“大眾健身”的范疇。寫寫詩,填填詞,寫好了給新朋舊友看一看,乃至到自媒體或是紙媒發表發表,無非是娛己捎帶娛人。如此這般,總比打麻將喝小酒有點意義。還能鍛煉頭腦,可以預防老年癡呆,省錢又高雅,何樂而不為呢?可是有些人不是這樣。原本也是“大眾健身”的,可是整著整著就有點暈乎了,個別人竟以當代杜甫、當代李白、當代蘇東坡、當代納蘭性德自居,也就是說,不再甘于“大眾健身”的角色,要“競技體育”——與古人掰掰手腕了。
可不可以與古人掰掰手腕呢?沒有人說不可以,但真的掰不過。一些詩友,經過刻苦學習嚴格訓練,水平當真提高很快,但要說達到“競技體育”的水準,還有很多路要走。“酒渴思吞海,詩狂欲上天。”狂一點狷一點是寫詩人的通病,原本無可厚非,在創作過程中放大自我,可以提高想象力,增加感悟的充沛度,是個有利于寫作的好事。可是創作中的“狂”與生活中的“狂”不是一回事。創作者的創作水平在一個什么樣的水準,總是有客觀標準的。前幾年,四川的一位哥們傳統詩詞作品獲得了全國大獎,遭到來自五湖四海的吐槽。為什么?這哥們的東西其實不錯,但用專業的角度去評說,仍有一些空間需要拓展。
這就兩難了。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誰不想將作品越寫越好?可是,想當將軍的士兵絕大多數當不上將軍,因為李白、杜甫等就那么幾個。今天的人學習傳統詩詞寫作,與古人相比,時代不同,生活不同,觀念不同,語境不同,真的不能有太多的想法,更何況詩詞作為載體,不是航空母艦,裝不了太多的東西。
以“大眾健身”的心態寫作,用“競技體育”的標準要求,才是最恰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