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喬財德
父母是地道的農村人。1942年,在老人的包辦下,父親把母親娶進了家,打我記事開始,他們三天兩頭地為了生活上的一些瑣事爭爭吵吵,從未停過。
我父母各自的脾氣都很大,家里的事都想拔個尖,說了算。1952年舉家進城后,由于城鄉生活上的差別,他們吵架的頻率越來越高,陣勢也越來越大,竟發展到了對罵、動手、摔砸家什的地步。記得有一年,為了我和妹妹的學費問題,他們又吵開了。先是對罵、動手,父親好像有些招架不住進了里屋插上了門。母親好幾次敲門,門都沒開,性子暴躁的母親掄起凳子,啪地把門砸開了。兩人在屋子里炸鍋似的大吵大鬧,父親搬起飯桌到處亂砸,頃刻之間把個好端端的屋子砸得亂七八糟,一塌糊涂,他們的吵架把我和妹妹嚇得躲到廚房嚎啕大哭。
第二天早晨,母親為我和妹妹做好了飯,囑咐我們吃完飯去上學,她要到法院和父親辦離婚手續,說完就出了家門。父親氣急敗壞地騎著自行車追了上去。等他們走后,我這個當老大的邊哭邊和妹妹說:“咱爸和咱媽要是離婚了,我和三妹跟爸爸過,大妹和二妹跟媽媽過,你們同意不同意?”她們惶恐地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又搖頭,又哭又鬧。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父親騎著自行車回來了,后座馱著母親,還給我們帶回來一些好吃的。我問他們是怎么回事,母親沉下臉來,可嘴角的笑意早就顯露出來了。她瞟了父親一眼說:“法院管事的是咱們家的一個遠房親戚,不準我們離婚,那就過唄。”父母一起把砸亂的屋子收拾好,又買了些新的,就這樣一場戰爭就收場了。父親和母親不停地吵,然后又和好。他們這樣周而復始地爭吵給我和妹妹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我們對這個家感到十分地厭倦了,經常在一起議論說,這種日子到哪年哪月是個頭啊!
可有一次,我發現事情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樣。有一年的一個早晨,父親突然昏了過去,嘴角流涎,還歪向一邊,滿身大汗淋淋,我們趕緊把他送到了醫院。躺在醫院的父親鼻子里插了管子,眼睛緊閉著,整天不停地輸液。那些日子母親始終陪伴在父親身邊,摸著父親冰冷的手,可父親沒有絲毫反應。母親幾次啜泣道:“老頭子,你可別走啊。你走了,我跟誰吵架呀?”原來父母之間在心里還是有愛的。他們的愛看不見,摸不著,卻彼此能感覺到。
父親出院后,病情稍有好轉,他們就又吵開了,不過我們不再擔驚受怕了。讓他們吵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