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明
內容提要 畢業生對母校的滿意度是大學教育質量評價的重要觀測指標,基于就業視域,以就業率和就業質量為觀測指標的就業競爭力直接關乎畢業生長遠核心利益,是影響畢業生對母校滿意度的重要因素。本文利用2012-2017年浙江省6所高校培養質量報告及畢業生調查數據,建立Tobit模型來分析,結果表明:以工資水平、專業相關度衡量的就業質量對畢業生總體及各細分滿意度均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就業率則對總體滿意度影響不顯著,但對教學及就業服務滿意度影響非常顯著;另外,專業背景從邊際影響上改變畢業生對母校的滿意度,其中醫學和社會科學類專業最為明顯。鑒于此,高校通過推出分專業的個性化教學培養和就業服務,在提升畢業生就業率的同時更應該關注就業質量,這對提升畢業生對母校的滿意度有事半功倍之效。
人才培養是高校社會使命所在,也是高校安身立命之本。自1999年高等教育大規模擴招以來,中國大學教育逐漸從精英教育過渡到向國民普及的大眾化階段,但人才培養一直是高校的重要使命。《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早已提出,不斷提高教育質量是高等教育發展的核心任務。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更是多次對教育工作提出系列重要論述,著重強調了人才培養工作的重要性;黨的十九大進一步把教育事業放在優先發展的突出位置,著力推動聚焦一流大學和一流學科建設的“雙一流”政策工程,鼓勵通過分層和分類建設思路,促進高校差別化發展,回歸其人才培養的本質功能。
在此背景下,人才培養之關鍵,越來越轉向培養學生的創新精神和實踐能力,滿足社會對技能型、復合型人才的大量需求。對于普通高等院校來說,畢業后直接選擇就業的學生超過70%,就業競爭力直接影響到學生的長遠核心利益,關乎畢業生對母校滿意度。基于“以學生為本”的理念,其必然成為衡量高校培養質量的關鍵指標。
現有相關文獻主要從學生就業競爭力和滿意度兩個方面進行研究,一些學者構建了就業競爭力評價體系,從就業心理素質、就業能力、團隊合作、人際溝通等方面探討就業競爭力的影響因素(萬文濤和黃運鑫,2006;柯羽和劉曉鳳,2004;崔樹軍等,2008;Knight and Yorke,2008;Pool and Sewell,2007);另一些學者探討學生滿意度指標體系,從學校聲譽、課程與教學、居住環境、師生交流、忠誠度等方面探討滿意度的影響因素(岳昌君,2013;劉俊學等,2006;王虎等,2013;張倩和岳昌君,2009;孫艷麗,2011;黃翼和吳碩賢,2013;Paula and Paul,1999;Mohammad and Eliane,1996)。上述兩個方面的研究都容易受主觀因素的影響,獲取客觀數據的難度很大,這兩個領域的文獻相互之間尚未建立起研究交集,關于就業競爭力如何影響畢業生母校滿意度影響的實證研究還比較少見。因此,專門聚焦就業競爭力如何影響學生滿意度這一課題,特別是從就業競爭力角度,探討就業率和就業質量這兩個維度哪個對學生滿意度影響更大,是一個值得專門深入探究的新問題。
鑒于此,本文通過構建Tobit計量模型,利用浙江省6所高校在2012-2017年間的學生培養和就業數據,對畢業生就業競爭力影響母校滿意度的機理展開實證研究。與現有文獻及其學術貢獻相比,本文預計有如下創新:(1)將畢業生對母校滿意度分為總體滿意度和細分維度滿意度兩個層次,既分析就業競爭力對畢業生母校滿意度的總體影響,也分析其結構性影響,拓展了前人研究的內容;(2)引入異質性假設背景,結合不同高校類別和專業類別,分析調節就業競爭力對畢業生母校滿意度影響的環境因素,緩解了同類研究中的內生性問題。
本文的預期目標是,通過實證分析,厘清就業率與就業質量哪一個更能影響畢業生對母校的滿意度,從而在政策實踐中更有效地探索立德樹人、強化創新和就業教育的新模式,為普通高校立足學生本位、提高學生培養質量和教育水平提供可行路徑。
本文搜集2012年至2017年浙江省畢業生職業發展狀況和人才培養質量報告,選取了浙江工商大學、浙江師范大學、浙江財經大學、浙江理工大學、杭州電子科技大學、溫州醫科大學六所高校的畢業生求職樣本和對母校的總體滿意度分析報告,進行數據匯總和處理,并在此基礎上分析浙江省大學畢業生的就業競爭力與對母校滿意度之間的關系。主要變量定義如下表1:
其中,主要被解釋變量為學生對母校的總體滿意度TS,并進一步細分為課堂教學滿意度LE、實踐教學效果滿意度PR、教學水平滿意度TE、就業服務滿意度ES為被解釋變量,從四個維度分析學生的滿意度。解釋變量為學生當前就業率RA、工資水平LWA(工資水平取對數,該值越大,反映工資水平越高)、專業相關度EN(表示畢業生就業崗位與所學專業的相關程度)。另外,考慮到學校類別和專業類別會對學生就業競爭力產生影響,本文將是否理工類院校SES、是否醫學類院校MES、是否財經類院校FES、是否理工類專業SE、是否醫學類專業ME、是否人文學類專業HL和是否社會科學類專業SS作為控制變量。
經典的Tobit模型由Tobin(1958)提出,之后由Amemiya(1984)將其歸納為Ⅰ型到Ⅴ型Tobit模型,標準的Ⅰ型Tobit回歸為:為潛在因變量,在0處進行左刪失,即

表1 主要變量定義

另外,xi為自變量向量,β是系數向量,其中εi~N(0,σ2),該模型也可以簡化為如下表達式:yi=max(0,β′xi+εi),i=1,...,N。
由于主要被解釋變量總體滿意度TS是通過學生對母校的滿意度打分來衡量的,是處于0到1之間的受限制被解釋變量,為了能夠更好地解釋就業競爭力對畢業生總體滿意度的影響,本文通過面板Tobit回歸來分析就業競爭力對畢業生滿意度的影響。基準模型設定如下:
TSi=β0+β1RAi+β2LWAi+β3ENi+β4SESi+β5MESi+β6FESi+β7SEi+β8MEi+β9HLi+β10SSi+εi
模型中被解釋變量TSi是第i所高校畢業生對母校的總體滿意度,反映了學生對母校滿意度的整體情況。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均是第i所高校畢業生總體滿意度的影響因素,具體描述如上文所述,不再贅述。另外,εi為誤差項。
表2的描述性統計顯示,總體滿意度的均值高于0.87,而滿意度評價上限為1.00,表明畢業生對母校的總體滿意度處于較高水平。但是不同畢業生對母校的認同度有明顯差異,總體滿意度以及各維度的滿意度最大值均為1.00,最小值僅為0.40左右。當前就業率指標均值高于0.95,表明不同院校畢業生就業狀況良好,并且就業率指標的標準差為0.047,反映出畢業生就業率差異較小。工資水平的差異化最為明顯,最大值為9.08,最小值為7.7431,兩者相差1.3369,同時工資水平的標準差為0.1935,在主要解釋變量中最大,一定程度上表明畢業生薪酬差異顯著。
學校類別變量和專業類別變量均以虛擬變量的形式呈現,最大值均為1.00,最小值則均為0.00。從四類院校中可以看到,理工類院校均值最大,緊接著為財經類院校、其他類院校,其中醫學類院校均值最小,表明本文樣本中理工類畢業生最多,醫學類畢業生最少。不同專業類別中則社會科學類專業畢業生樣本最大,醫學類專業樣本最小。
本文以當前就業率、工資水平和專業相關度為就業競爭力的代理變量,從總體滿意度和不同維度滿意度兩方面檢驗就業競爭力對畢業生母校滿意度的影響。表3報告了回歸結果,其中的模型為含有截距項但不帶有控制變量的Tobit模型,(1)、(2)、(3)、(4)列的樣本量為1571,(5)列由于部分數據缺失,觀測值為1463,LR及其P值均表明樣本數據適合用Tobit模型分析。其中,(1)列為就業競爭力對總體滿意度的實證結果,當前就業率與工資水平均對高校畢業生總體滿意度沒有顯著影響,而學生畢業后所從事職業與所學專業的相關程度顯著正相關,即專業相關度越高,畢業生對母校的總體滿意度越高。

表2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
當然,總體滿意度不顯著并不代表畢業生對就業競爭力與滿意度無關,也有可能由于就業競爭力代理變量衡量的側重點存在差異,導致畢業生某一維度的滿意度十分顯著,但未體現在總體滿意度上。因此,本文基于課程課堂教學滿意度、實踐教學效果滿意度、教學水平滿意度和就業服務滿意度四個維度分析就業競爭力對畢業生母校滿意度的影響。無論是總體滿意度,還是分維度滿意度,專業相關度均表現出很強的顯著性,再次表明畢業生求職過程中關注崗位與所學專業相關度的重要性。相比于找到專業對口工作的畢業生,僅是找到工作的畢業生對母校滿意度顯然更弱,當前就業率對教學水平滿意度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有顯著正向影響,統計顯著性相對較弱。而當前就業率對就業服務滿意度的影響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這與預期是一致的,當學校為學生提供更好的就業服務指導時,學生更容易應聘到滿意的職位,從而對母校的就業服務滿意度也更高。然而,在(2)、(3)列中,當前就業率的作用機制并沒有明顯體現,工資水平則影響十分顯著,工資水平越高,畢業生對母校課程課堂教學滿意度和實踐教學滿意度越高,并且工資水平在(4)、(5)列對教學水平滿意度和就業服務滿意度均保持1%顯著性水平下的顯著正向影響。
以上分析令人疑惑的是,針對四個不同的滿意度維度,工資水平越高,畢業生均表現出較高的滿意度,但是總體滿意度卻不顯著。我們有理由懷疑,是否存在遺漏影響滿意度的其他因素,導致結果出現偏差?對此,可利用虛擬變量控制學校類別(是否理工類院校、是否醫學類院校、是否財經類院校)、畢業生專業類別(是否理工類專業、是否醫學類專業、是否人文學類專業、是否社會學類專業)。表4報告了控制相關虛擬變量后就業競爭力對畢業生滿意度的影響情況:
由于總體滿意度是各高校重點關注的指標,表4中(1)、(2)、(3)列分別表示逐步引入學校類別和專業類別后就業競爭力對畢業生總體滿意度的影響。相較于表3,表4中(1)列控制了畢業生的學校背景,此時當前就業率對總體滿意度的影響仍不顯著,而工資水平在1%的水平下對總體滿意度有顯著正向影響,專業相關度則保持穩健的正向影響;(2)列控制了畢業生的專業類別,此時與表3的結果十分相似,這表明很可能是學校類別變量的遺漏導致工資水平對畢業生滿意度的影響效果被低估;(3)列則同時控制了畢業生畢業院校類別和所學專業的差異化,此時可以看到,畢業生工資水平越高,崗位與專業相關度越高,其對母校的整體滿意度越高,而當前就業率對總體滿意度沒有顯著影響,這證實了前面遺漏變量的猜測。
表4中(4)、(5)、(6)、(7)列則是同時控制學校類別、專業類別后,就業競爭力對課堂教學滿意度、實踐教學滿意度、教學水平滿意度和就業服務滿意度的影響。相較于表3,回歸結果十分穩健,當前就業率越高,畢業生對教學水平滿意度和就業服務滿意度越高,但對課程課堂教學滿意度和實踐教學滿意度沒有顯著影響,也從側面反映出就業率是一個相對粗糙的就業競爭力衡量指標;而工資水平、專業相關度對畢業生課程課堂教學滿意度、實踐教學效果滿意度、教學水平滿意度和就業服務滿意度均有顯著正向影響,因此,應結合工資水平和專業相關度等就業質量指標深入分析。

表3 就業競爭力對畢業生滿意度的影響

表4 就業競爭力對不同背景畢業生滿意度的影響
以上結果表明:就業率和就業質量是衡量學生就業競爭力的兩個核心指標,其中當前就業率對畢業生總體滿意度無顯著影響,而衡量就業質量的工資水平和專業相關度對畢業生總體滿意度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高校如果想提升畢業生總體滿意度就得聚焦畢業生就業質量而非就業率。
為了進一步研究畢業生不同背景即其畢業院校和所學專業的差異是否會改變當前就業率、工資水平及專業相關率對總體滿意度的影響,本文引入了就業競爭力與畢業生背景的交互項,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表5的(1)、(2)、(3)列分別引入當前就業率、工資水平、專業相關度與學校類別的交互項對畢業生總體滿意度的影響,(4)、(5)、(6)列分別引入當前就業率、工資水平、專業相關度與專業類別的交互項對畢業生總體滿意度的影響。
由表5可知,當前就業率、工資水平對畢業生總體滿意度的影響與表3、表4相一致,專業相關度對總體滿意度的影響除了在(3)和(6)列中不顯著,其余整體顯著為正,再次表明實證結果的可靠性。具體就交互項而言,理工類院校虛擬變量與專業相關度交互作用對整體滿意度的影響顯著為正,即相比于其他院校,理工類院校通過提高高校對畢業生專業相關就業崗位指導更能提升畢業生對母校的總體滿意度。但畢業生的理工類專業背景不會影響其就業競爭力對總體滿意度的影響,表明學校類別與專業類別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相似性,但不可做統一分析處理,醫學類專業與就業率和社會科學類專業與工資水平的交互作用提供了更具體的證據。醫學類專業的學生,當前就業率越高,其對總體滿意度的作用更顯著,這似乎與上文分析的,就業率對總體滿意度無顯著影響相矛盾,其實不然,由于專業的特殊性,醫學類專業的畢業生更多從事與本專業相關的職業,而其他專業跨專業就業的可能性更大,因此,此處的就業率實際上也在一定程度上包含了專業相關度對總體滿意度的影響。當然,專業有其特殊性,表5的(5)列顯示,社會科學類專業與工資水平對總體滿意度的交互影響顯著為負,即社會科學類專業畢業生需要有更高的工資水平才能達到其他類專業畢業生對母校的滿意度。此實證結果表明,高校需要充分考慮自身院校背景以及畢業生專業背景,才能更有效地提升畢業生對母校的滿意度。
本文選取了浙江省6所高校在2012-2017年間的學生培養和就業數據,通過構建Tobit計量模型對畢業生母校滿意度的影響因素及其機理展開實證研究。通過研究發現,就業質量比就業率更能影響畢業生對母校的滿意度。因此,高校應更加注重畢業生的就業質量,而非簡單追求就業數量(就業率),指導畢業生選擇與其所學專業相關度高的就業崗位。如畢業生所學即所用,職業與所學專業對口,將更有利于其職業發展,也會對所學專業產生更積極的評價,從而使其對母校專業培養產生更高的質量感知,并可能形成正向循環。若高校片面追求畢業生就業數量,僅關注畢業生是否找到工作,對提升畢業生對母校的滿意度可能事倍功半。

表5 就業競爭力與畢業生背景對滿意度的交互影響
為深入了解就業率對畢業生母校滿意度的解釋力度,本文進一步從課程課堂教學滿意度、實踐教學效果滿意度、教學水平滿意度和就業服務滿意度四個維度進行剖析,發現當前就業率越高,畢業生的教學水平滿意度和就業服務滿意度越高。為防止遺漏變量導致估計偏差,本文結合畢業生學校及專業等異質性背景變量進行研究。當模型中引入學校類別和專業類別等控制變量后,實證結果依然表現出較好的穩健性,這進一步證明遺漏畢業生背景變量會低估畢業生就業競爭力對總體滿意度的影響。
另外,本文還進一步討論學生背景調節變量是否會改變就業競爭力對總體滿意度的邊際影響。結果表明,醫學類院校與專業相關度以及醫學類專業與當前就業率對總體滿意度的交互影響顯著為正,社會科學類專業與工資水平對總體滿意度的交互影響顯著為負。所以,高校在開展就業指導工作過程中,不僅要考慮院校自身的特點,同時還要考慮學生的專業背景。
根據以上結論,結合高校具體工作實際,筆者對高校提升畢業生對母校滿意度提出如下三個建議:
第一,推行“創新學分”制,激發學生的創新熱情,鼓勵在校學生積極參與社會實踐及創新創業競賽等活動,強化專業知識學習的基礎上,著力培養專業技能與創新創業意識,為職業發展奠定堅實基礎。
第二,搭建就業服務平臺,注重職業生涯規劃教育,加大實習實訓平臺建設與投入,幫助學生提高職業認知并提前感受職場氛圍,并在就業服務過程中加強對學生職業選擇的指導和就業心理壓力的疏導,提升就業服務水平,幫助學生更好地完成職前準備。
第三,提升個性化創新能力培養,全面提高學生的綜合能力與職業素養。根據學生個體差異采取分類培養模式,鼓勵學生參與各類科技創新活動。低年級學生以培養創新意識為主,通過舉辦知識講座、報告會等激發學生的創新意識培養;高年級學生以提升學生創新能力為主,鼓勵學生參與教師課題研究,引導學生在參與課題研究過程中發現問題并解決問題,通過實踐強化對課程的理解和應用,提高課程學習實效,減少就業初期“所學無用”的錯誤認知。
本文的意義在于為普通高校設計學生培養方案、提升培養質量提供了重要的方向性指引:立足提升畢業生對母校的滿意度這一目標,普通高校未來應著力強化在校生的就業競爭力培養力度,特別是在創新專業培養模式,提高專業培養水平,如專業特色提煉、專業技能實訓、前置專業學習指導、對口就業指導工作等方面。當然,本文還存在一定不足之處,囿于數據獲取難度,可能仍存在遺漏了其他影響畢業生滿意度的因素,使得相關變量不能很好展現出其對畢業生滿意度的影響,因此,這是未來該方向研究所要進一步挖掘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