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我是一個好的朋友

李莎

騰訊視頻《奇遇人生》劇照

我第一次見到阿雅，是在《我們是真正的朋友》開播發布會上。少見的，活動還未開始，現場已經熱鬧起來了。阿雅和范曉萱、大小S進場后，沒有依照慣例落座，而是隨著背景音樂，一邊熱情地和后排記者打招呼，一邊跳起舞來，不時舉起話筒大聲說“我們是真正的朋友”。果然是有入行超過二十年的藝人。連現場主持人都忍不住說，主持這場活動壓力很大。

大小S在臺上對著阿雅說了好幾次：“阿雅打了太多肉毒桿菌……”阿雅從不會用相同的話回敬她們，只是笑著辯解：“我沒有打很多啦。”類似場景，在《我們是真正的朋友》里，經常出現。

將近一個月后，《我們是真正的朋友》錄制結束，阿雅在北京一家酒店里的咖啡廳接受了我的采訪。沒有前呼后擁的團隊，她一個人從客房乘電梯下來，一身素凈的棉麻襯衫和褲子，頭發簡單地梳成馬尾。節目播出后，“大小S欺負阿雅”這樣的評論經常登上熱搜榜。

作為網友認定“被欺負”的一方，談到這個話題，應該多少有些尷尬。但是阿雅的表情就像講起小時候，講起游學經歷，或者其他任何一個話題時一樣——90分鐘的采訪里，她一直溫柔地笑著：“我并沒有覺得我被欺負。”

很難把眼前的阿雅和20年前，唱著《銼冰進行曲》的阿雅聯系起來。或者說當年聽著《銼冰進行曲》的人一定不會想到這個梳著搞怪短發，唱“紅豆大紅豆芋頭”的女孩，有一天會被評價為“優雅知性”。

早在2007年8月播出的一集《康熙來了》中，阿雅就提到想做“不要只是在那邊搞笑，或者只是講身材什么的，想要做有內容和有趣的節目”，被蔡康永當場調侃，節目后期還在這部分配上了笑聲音效。直到2018年，阿雅發起、制作的《奇遇人生》播出，在豆瓣上拿到了8.9分。節目采用紀錄片與真人秀結合的形式，通過不同嘉賓的經歷，定制獨特的探索旅程，人文氣質濃厚。

“還好我有留下證據。”阿雅喝了口咖啡繼續說，“我從2008年就想干一件事，甚至是在更之前。也許這十年就是一個探索自己的過程。”

以下為阿雅自述。

?把世界變大

?《奇遇人生》得了很多獎，但可能因為時間或者其他方方面面的原因，我都沒有去領獎。我的朋友都覺得非常驚訝，他們就覺得：天哪，這個獎你這么辛苦得到的，怎么沒有去領什么的。我以為我會有“終于做成了”的那個心理，可是我發現，如果你之前一直在找尋一條路，當你真正走上這條路了之后，你才看到原來這是沒有盡頭的。

我覺得（當年在《康熙來了》上）康永哥應該也是開玩笑的吧，因為《康熙來了》就是開玩笑的嘛。但是別人的玩笑跟你心里面真的想做的事情那個是兩回事，玩笑是玩笑，朋友之間都可以經常開玩笑。但是那種（玩笑）并沒有辦法去阻擋你，要聽你自己心里面的聲音。

?我發覺我這個人其實很極端，因為私底下很多人看到我都說你好知性，我都不知道從什么時候我開始有知性這個東西，我從來沒有想過知性這個詞會跟我連在一起。我發覺我把我最有能量的一個部分留給舞臺，所以我上舞臺還是可以很搞笑很活躍。因為之前比較多的是主持綜藝，讓大家覺得我是在搞笑什么的，其實那也是我的一個部分，包括現在我還是覺得幽默感是人非常必要的東西。包括你遇到困難的時候，如果你不是有那種幽默感或者可以開個玩笑的態度的話，那這個生活變得多艱澀，就是很干的感覺。你知道嗎？

?其實我看這一轉就轉了十年了，也許這十年就是一個探索自己的過程。因為有的時候聽到你自己心里面有一些聲音。不管你想要學一個什么，或者說也許我其實是可以很文藝，但你未必一下子就能找到那個聲音，我覺得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樣，都是一步一步，慢慢慢慢的。

在《奇遇人生》之前的十年之間，我寫過兩三個策劃案，這些案子我現在再看還是蠻好的，還是有機會去實現它。有比較偏綜藝的，還有一個案子跟選秀有關。我在想說如果現在回到純綜藝，讓我做一個純綜藝的項目，是不是我心里真正想要的？如果純綜藝的話，就是那種游戲、選秀，我在想，我還可不可以？其實本來之前覺得我對綜藝很有把握，因為我本來就是那樣起家的，但是現在慢慢覺得，工作應該是來幫你把你的世界變大。所以《奇遇人生》還是比較對我現在的一個狀 態。

眼睛向內看

?其實我覺得我作為朋友，脾氣真的是挺好的，因為太多人跟我講這個了。我自己沒有去想我要扮演一個什么角色，尤其你跟朋友在一起時，你怎么會想說我要是一個什么角色。我覺得有的時候一群朋友之中，多少會有這樣的角色：可能就是比較常被開玩笑之類的，可能在小時候我就是屬于那樣的角色，我也很愛自嘲。你看我在《我猜我猜我猜猜猜》里頭，也是在自嘲。可能大家覺得我最……因為幾乎所有的人都會被虧嘛，在那個時候的東西就是那樣。我是被虧了之后，還自己會再嘲自己的。我并沒有覺得我（在《我們是真正的朋友》中）被欺負。

?（關于愛自嘲是因為自信還是不自信）這個我很難回答你。因為我自己可能小時候是不自信的，但是現在我慢慢地覺得我是自信的，每個人的狀態都不一樣嘛。你知道有那樣一個過程，不自信是因為對自己不夠了解，不認識吧。后來慢慢的我就發覺，地球上有這么多的人，每一個人都不一樣，這本身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我想把自己的腿打斷去裝骨頭，讓自己身材變成1米7，那也不可能，因為我就是我。有一天我就想通了，如果我一直跟人家比較，我真的會把自己給累死。如果我總是在羨慕別人，在不自信，這些東西對我的人生有幫助，那我就不自信到死好了。可是這些東西對我沒有幫助，不但如此，它還會把我給束縛住，讓我的世界越來越小。

《我們是真正的朋友》劇照，阿雅和小S、大S 、范曉萱的友情超過二十年

大S像玫瑰，如果你不了解她的話，可能有時候會以為她是帶刺的，但是你了解她的話會發覺，因為有些人就是這樣子。所以要懂得欣賞這樣的朋友，因為當你認識她內在的柔軟美麗的時候，你會愛不釋手。我覺得我們沒有像小時候那么有棱角了，現在更加圓潤一些。小時候你去玩就是一定要玩到瘋，玩到嗨，可能經常要玩到天亮那種，然后很愛打扮，大家聚在一起就是很愛打扮，聊一些別的八卦什么的。現在長大了，就是喜歡慢慢地吃一頓晚餐，然后小酌一下，不太愛聊別人的八卦，因為覺得那跟我有何系，聊聊自己家的事，彼此的家人等等之類的，很不一樣。

我應該是進演藝圈大概兩三年的時候，我認識到每個人是獨特的這一點，但是改變需要時間，因為我很年輕就進娛樂圈——人本來就有比較的心理，娛樂圈就把這些心理都放大而已——有時候人會有那種幸災樂禍的心情，但真的很不可取。那個時候我就會有假想敵，但是我可能會因為他的不紅什么的，自己心里面就沾沾自喜。可是后來想這些假想敵跟我根本就完全沒有關系，他的紅不紅跟我的紅不紅根本沒有一點關系。后來有一天，我就覺得這是什么心態啊，全世界的人都不紅了，也不代表我就會紅，我覺得這種心態是蠻變態的。我也不希望自己變成這樣的人，永遠眼睛向著外。

?可能別人看我是乖乖的，但我覺得我的內在就是一匹馬，我很好奇，我希望自己可以很自在地在更寬敞的地方奔馳。如果你總是對很多東西很在乎什么的，我覺得活得好累。但是我能夠有現在這樣的感覺，是因為我從那種很緊、很害羞、很不自信的狀態，慢慢練出來的。所以我覺得如果我可以的話，應該所有的女生都可以。

?陪伴的力量大于批判

?我雖然看起來很委婉，但是我講的話不會違背自己的心意，比如我不喜歡這個東西，要我講說我好喜歡，我沒有辦法做這樣的事。但是可能曾經有過幾個朋友——這樣的朋友沒有很多——我以為你跟我說的就是你跟我說的，后來才發覺背著我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樣子。這種東西會讓我覺得非常恐懼跟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就會躲遠。我捫心自問，我是一個好的朋友，所以我也希望能夠有一個可以珍惜友誼的朋友。

因為現在的狀態你也很難說，像小時候那樣，好朋友就是要每天膩在一塊，這是不可能的。但我覺得好的朋友是對彼此非常真誠，還有你心中充滿祝福。你會希望所有好的都可以發生在他身上，就是有那樣的一種祝福。因為有的時候我們也會忍不住去批判我們的朋友，好像你看別人的問題都看得很清楚似的，但是你要知道有時候你的批判對朋友沒有幫助。因為我的朋友還是基于愛嘛，有的時候陪伴的力量大過于批判。

因為很年輕就當藝人，所以我自己小時候其實挺暴躁的。但是后來慢慢地會改變。就像我先生跟我講，不要在有情緒的時候做決定。還有在你非常生氣的時候，說話一定要特別注意。尤其你有很大情緒的時候，你很興奮的時候，你說話一定要停兩秒，不要直接讓它出來。

我一直以來都是很正面思考的人，這個可能也是一種禮物吧。我的快樂指數挺高，因為我挺知足的吧。我擺脫掉那些束縛我的情緒，還有不再與人比較，對一些所謂的道理有了一種體驗的時候。我就發覺每天都挺充實快樂的。

人生怎么可能永遠只有好事發生呢？如果人生只有好事發生，你也不知道好事是好的，你懂我的意思嗎？因為你覺得那是正常的。人生本來就是有起起伏伏，所以你在起的時候也不要覺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常覺得一個人的成功絕對不是因為一個人的關系，是來自很多的客觀條件之類的。一個人跌落的時候，也不要當成那個就是你的永遠。這些東西并不是道理，而是它真正是這個樣子。所以當我覺得，我不斷地在把道理變成一種經驗的時候，道理就離我沒有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