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盲母親寫家書

譚高

我們現在很少用書信溝通聯系了，但時間退回去十幾年，那時鴻雁傳書是異地交流的最普遍方式。母親曾給我寫過一封信，我一直保存著，因為它在我心中的分量實在是太重了。

母親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沒有進過一天學堂，經常說自己是睜眼瞎，因此她一定要讓我念大學，跳出農門。在母親的堅持下，1999年，我順利地考上了大學。

那時我家還比較貧寒，父母時常被學費和生活費弄得焦頭爛額，更沒有錢給我買手機，家里也裝不起電話，我只好通過寫信與家人聯系。

大一那年，大學生活帶來的新鮮感，加上對父母的思念，我迫不及待地想告訴他們，因此寫的信也比較多。每次父母給我的回信也都是厚厚的，始終有說不完的話。但那些“長篇大論”，歸納起來無非就是母親冗長而瑣碎的關愛，讓我吃飽穿暖，要好好照顧自己。

在寒冷的北方上大學，對一個南方人來說，算是一項嚴峻的考驗。瘦弱的身子經不住寒風和皚皚白雪的襲擊，剛入冬，我就患上了重感冒，我便在信中告訴了父母。

幾天后，我很快就收到了父親的回信。拆開信封，映入眼簾的是兩行粗大而歪歪扭扭的字——“兒啊，媽不能在你跟前照顧你，一個人在外一定要吃好穿暖，別讓媽擔心。”我一眼就認出，這不是父親的筆跡。原來，母親聽說我生病后，十分擔心，想親自跟我說說話，便讓父親寫下這句話，然后照著父親的字一筆一劃地謄抄下來。父親說，由于母親不識字，加之眼睛又不好，好幾次都將字抄錯了，她只好撕掉重抄，如此反復幾次才抄好。看著那些粗大而歪歪扭扭的字，我仿佛看到了母親坐在燈光努力謄抄的樣子。

那是母親寫給我的第一封信，也是她寫過的唯一一封信。這封信使我明白，親人的關懷濃得化不開，值得我們一生回味與品嘗。

摘自《重慶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