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自掏腰包幫摯友贖藏畫

□ 張達明

老舍先生是吳祖光和新鳳霞的媒人，1958年，吳祖光以“右派”身份被遣送到北大荒勞動改造后，老舍很是擔憂，便想法設(shè)法為他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一天，老舍在街上碰見了新鳳霞，便悄悄問她：“給祖光寫信了嗎?”新鳳霞說：“沒有。”老舍說：“不行不行!一定要寫!每天寫!一天一封!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有了你的信陪伴，他就會增強活下去的勇氣啊!”新鳳霞不好意思地說：“可好多字我都不會寫。”老舍說：“你是他的妻子，不管是錯字別字，只要看到你的信，就如你在他的身邊。再說，正好借這個機會也讓他給你改改錯別字嘛!”

分手時，老舍再三囑咐新鳳霞，一定要多關(guān)心吳祖光，并表示，他也會找機會幫助他們的。

1960年，在召開第三次作家代表大會之前，黃秋耘幫老舍起草一份報告。那天，兩人在討論完報告后，老舍邀黃秋耘去逛榮寶齋，在看到一幅齊白石的潑墨山水畫時，他甚是喜歡，再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畫軸后面有題字，原來是吳祖光的藏畫，便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

老舍對黃秋耘說：“這可是祖光的心愛之物啊!他下去以后，家里恐怕有點繩床瓦灶的境況了。不然，不會把齊白石老人送的畫拿出來變賣。將來要是祖光能活著回來，我把這畫還他，那該有多好!”

黃秋耘發(fā)現(xiàn)，老舍在說這話時眼圈微微發(fā)紅，同時又發(fā)現(xiàn)，老舍突然止住了話頭，陷入了沉默，他看出了老舍的顧慮，趕緊安慰道：“請您放心，在您這里看到和聽到的，我都不會向別人透露一星半點兒的。”老舍頓時恢復(fù)了平日的幽默：“對，對!這不足為外人道也!”

吳祖光由北大荒回到北京后，一次在王府井街偶與老舍相遇。老舍拉著他的手問：“什么時候回來的?為什么不來看我?”硬拉著吳祖光回了家，又趕緊取出那幅畫讓吳祖光看。

在看到那幅畫的一瞬，吳祖光明白了，他哽咽著告訴老舍，這張畫本是齊白石大師的贈畫，在他去東北勞動時，新鳳霞生活窘迫，又以為不會再有機會在家里張掛了，便把他的字畫全部變賣給了榮寶齋，其中就有這張畫，碰巧被老舍看到并幫他買了回來。

老舍對吳祖光說：“這是你的畫，我把它買下了，就是留著等你回來再還給你的。”

吳祖光一時語塞，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老舍又說：“我很對不起你，沒能把你所有的畫都買回來!”一席話，讓吳祖光淚流滿面。

吳祖光請老舍在畫上寫幾個字作為紀念，老舍提筆在綾絹上寫下：“物歸原主矣老舍”。

這幅畫后來一直被吳祖光夫婦精心保管，每當有人問起，主人都會含淚把這幅畫的故事講述一遍，末了感慨道：“老舍先生有一顆金子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