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老還童還有多遠

■文/李珍玉

生老病死是不可抗拒的自然過程，古今中外，有無數能人志士都希望求得長生不老之術，均無功而返，更別提返老還童的美夢了。但是，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科學家們卻利用一種“雞尾酒”藥物療法，使參與者的生物學年齡平均逆轉了2.5歲，這讓人們欣喜不已，返老還童的夢想真的能實現嗎？

胸腺再生試驗的意外收獲

上述研究發表在今年9月出版的生物學領域頂級學術期刊《老化細胞》上，國際性科技期刊《自然》對此也進行了報道，足見其受關注程度之高。此前就有研究發現，胸腺是人體重要的免疫器官，白細胞在骨髓中產生后要在胸腺內成熟，成為“有殺傷力”的T細胞，幫助身體抵抗感染和癌癥，百歲老人中常可以看到基于胸腺的免疫功能得到良好維持。因此，上述研究者把生長激素和兩種廣泛使用的抗糖尿病藥物——脫氫表雄酮和二甲雙胍組成一種“雞尾酒”療法，想通過臨床試驗來驗證該療法能否安全地實現人類的胸腺再生和免疫重建。

接受試驗的九名健康男性志愿者服用這三種藥物長達一年后，有七名志愿者胸腺中累積的脂肪均已被再生的胸腺組織取代。除此之外，研究者還有意外收獲，那就是志愿者的生物學年齡（反映人機體生理健康狀態的年齡，可能小于或大于實際年齡）竟被平均逆轉了2.5歲，與年齡相關疾病的風險指數也有下降趨勢。不過，有的志愿者出現了關節痛、腕管綜合征等輕微副作用。

中國細胞生物學學會衰老細胞生物學分會會長、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研究員劉光慧表示，該試驗從臨床角度證實，藥物的特定組合可能促進胸腺再生，同時也為實現延緩衰老提供了新思路，對未來臨床干預可能有一定的價值。不過，該項試驗的評價指標使用的是“表觀遺傳時鐘”（基于DNA甲基化數據來評估生物學年齡的方法），有一定局限性，仍需進一步拓展其他衰老相關指標，進行綜合評估。此外，聯用這些藥物對人體的副作用需要格外關注。天津市抗衰老學會理事長、天津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教授趙建國認為，該研究是初步階段，受試對象少，沒有設置平行對照組，所以，目前在臨床中用該方法逆轉衰老尚不現實，仍需進行全面、長期的研究。

相關研究從未停止

返老還童與長生不老總是緊密相連，神秘而又令人向往。我國文學作品中有不少傳說：《西游記》里的人參果，吃一顆就能活四萬七千年；唐代詩人李商隱詠嘆“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說的就是嫦娥因偷吃西王母的長生不老神藥而被罰獨守月宮。史書中也記載著人們為求長生不老所做的努力：秦始皇曾派徐福帶領千名童男童女入海尋找長生不老藥；漢武帝劉徹和唐太宗李世民四處拜仙求藥，重用方士，誠心煉丹；還有帝王因服用含鉛或汞的仙丹而中毒甚至死亡，《資治通鑒》記載，唐太宗晚年間因“服胡僧藥，暴疾不救”。

到了現代，人們一邊依托著影視、文學作品，繼續演繹著美麗童話，一邊也確實從科學層面進行了研究。例如在歐美國家，吸血鬼是經久不衰的創作主題，他們通過吸食血液就可以不老不死，于是，科學家們也研究起“吸血鬼療法”。趙建國介紹，有科學家嘗試將年輕小鼠與老年小鼠連體，建立共同的循環系統，最后老年小鼠不僅沒有延緩衰老，年輕小鼠的器官功能也受到了損傷。還有科學家嘗試把年輕人的血液注射到年老者體中，產生了很大的分歧和爭議。今年2月，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正式發出警告：禁用年輕人的血漿來輸液，因為并不能抵抗衰老和治療疾病。

劉光慧說，衰老是隨著年齡增長生理機能逐漸喪失，進而導致功能損傷和死亡風險增加。更深入地說，衰老是一個復雜的生物學過程，從分子的改變、細胞的老化到組織和器官在結構和功能上的退行，再到個體的衰老，是多因素、多維度的生理變化過程。之前已有研究表明，誘發衰老的主要因素包括基因組穩態的丟失、端粒損耗、表觀遺傳改變、蛋白質穩態喪失、營養素感應失調、線粒體功能障礙、干細胞耗竭和細胞間通訊等改變。

在衰老干預方面，國際上的科學研究主要聚焦于以下四類——

用藥物改善細胞狀態。2018年，美國研究團隊發現，核苷類逆轉錄酶抑制劑能降低小鼠衰老相關炎癥反應。同年，美國梅奧醫學中心研究團隊使用清除衰老細胞的藥物（達沙替尼和槲皮素）處理小鼠，發現清除衰老細胞能提高年老小鼠的身體機能且延長壽命。近期，我國研究人員利用人類早衰癥間充質干細胞模型，篩選發現奧替普拉、維生素C和槲皮素等小分子藥物能延緩人類干細胞的衰老。

運動與熱量限制。《英國運動醫學》雜志的一項研究稱，人到中年后堅持有氧運動可將生物學衰老推遲12年。美國國立衰老研究所科學家茱莉·馬蒂森等研究發現，降低進食量具有延緩衰老的效果。今年8月，國際學術期刊《細胞》及其子刊發表若干文章，報道了不同形式卡路里限制對免疫系統的調節作用，進而延緩衰老。

干細胞與基因編輯。干細胞是具有自我更新和分化潛能的細胞，因為它有獨特的再生功能，因此在創傷修復、神經再生和延緩衰老等臨床醫學領域具有廣闊的應用前景。美國邁阿密大學米勒醫學院開展的一種干細胞抗老年衰弱臨床試驗已完成I期和II期，證明受試患者血清炎性因子的表達水平明顯減低，對衰老及衰弱具有改善作用。近期，中國科學研究院和北京大學的研究團隊聯合開展的一項研究，首次在實驗室中獲得了遺傳增強的干細胞，通過基因編輯改寫了人類基因組遺傳密碼中的1～2個堿基，能激活衰老保護及抗瘤基因的表達。這種增強干細胞能夠對細胞衰老和致瘤性轉化產生雙重抵抗作用，具有潛在的針對衰老相關退行性疾病的治療作用。

延長端粒長度。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得主伊麗莎白·布萊克提出，人體DNA末端的端粒長短或許可以體現壽命的長度，如果改變端粒縮短速度，可能會延長健康壽命，減少與衰老相關疾病的發生。但劉光慧表示，在個體水平延長端粒長度是否真的能夠延緩衰老，有沒有副作用？目前還沒有嚴格的臨床試驗和科學性報道，仍然有很長的路要走。

趙建國表示，目前的抗衰老方法大都停留在細胞和動物實驗階段，臨床上尚未使用，人類對衰老成因和機制的了解還是九牛一毛。“衰老與抗自由基有關聯，但不是一一對應的關系，抗自由基抗到什么程度合適，未來也都需要大量研究。”中國農業大學食品科學與營養工程學院副教授范志紅補充說。

人類如何越活越年輕

專家們一致認為，隨著營養狀況改善、生活方式轉變，人類的預期壽命正不斷延長，但已有的研究都表明，人類目前還無法做到逆齡生長，不同領域科學家們的探索只是為了延緩衰老和減少衰老相關疾病的發生。趙建國表示，當前的衰老發生機制中，20%～30%由基因決定，70%～80%由外界環境和生活習慣決定，與其靠外力改變“年齡”，倒不如從自身出發，用自己的力量來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維持機體活力。專家們給出了以下建議：

盡量早睡。趙建國說，生物節律紊亂會加速衰老，因此作息順應自然規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延緩衰老的有效方法。亥時（晚上9點、10點）就寢，子時入眠（11點至凌晨1點深度睡眠），一定不能熬夜。

吃動平衡。范志紅說：“通過調整飲食，增加有氧運動，使心臟功能評估從72歲逆轉到65歲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她建議限制熱量攝入，飯吃七分飽，營養要均衡，低油少鹽減糖。有的老年人消化功能不好，可以把果蔬打成汁或糊狀，或者做到粥里。在運動方面，有氧運動可提高心肺功能和耐力，快走、慢跑、騎行、游泳、打太極拳等都是不錯的選擇；無氧運動能增強骨骼強度和肌肉力量，可練習引體向上、舉啞鈴、俯臥撐等。

不老的心態。科學家曾對50～80歲人群做過調查，發現許多衰老者并非生物學年齡上的衰老，而是心理、社會年齡意義上的衰老。因此，即使年齡在增長，也要時刻保持對生活的熱情，與人積極溝通，理解和關心他人。需要注意的是，心態不老不代表身體機能不衰退，所以一些超出身體承受范圍的危險活動要減少，一些該及時診治的癥狀要去看醫生。更好地關愛自己，才能提升生命質量。

最后，專家們提醒，市面上一些抗衰老的方法要慎選。趙建國說，很多人會通過補充維生素A、維生素E等來延緩衰老，實際上這類脂溶性維生素吃多了可能增加患癌、患骨質疏松的風險。范志紅提醒，如果要補充抗氧化劑，應請專業營養醫生做評估，按照缺什么補什么來操作，不要被抗糖丸、保健品的廣告忽悠了。總之，延緩衰老是由內而外的健康功課，從自身生活方式改善才是最佳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