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歌
一覺醒來,阿怪便敏銳地察覺到后方脖子的不適。酸痛,僵硬,仿佛落枕了一般。那是昨日與媽媽吵架后留下的創傷。
與媽媽吵架——任誰聽了這話都得皺眉頭,啐她一口:“沒良心的白眼狼!”
阿怪動動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
昨晚媽媽崩潰的聲音言猶在耳:“我不過是叫你先復習了再來拿MP3,我做錯了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你什么都沒做錯,你只是錯在從前。阿怪在心底無聲地答。
阿怪低下頭放緩了語氣,訥訥道:“對不起,這件事是我錯了。”媽媽將頭別向一邊,不理她。
爸爸在一旁痛心疾首地指著她罵:“你讀了11年的書都讀到哪兒去了?你怎么連你媽都敢打?!”
阿怪立在原地,思緒卻飄回小時候。媽媽為了避免她亂買零食,一天只給她2元——剛好是來回的車費。某天她在路上撿到5毛錢,見沒有人來認領,她便歡喜又緊張地把5毛錢裝進口袋,緊緊捂著。待下了車,她飛一般跑向小賣部,終于買到了一包渴望已久的零食。回到家,媽媽狐疑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幾次后開口問道:“你是不是買零食了?”阿怪心下一緊,下意識撒了謊:“沒……沒有。”媽媽眉一擰,用力揪住她耳朵:“還狡辯!你聞聞你嘴里的味兒,滿嘴零食味兒,還狡辯!”說著又加重手上的力道。阿怪疼得眼底泛起淚花,她還是不甘心:“我不過是偶爾才買一次,你為什么要打我?”媽媽聽這話像發狂了一樣,聲音越發尖利:“行啊,現在還學會頂嘴了!”阿怪記得那次她和媽媽吵完架后,隔天后腦勺便鼓起一個大包——是被她推了一下磕到的。
從小到大這樣的打罵不計其數,嚴重的時候媽媽甚至邊打邊大罵:“你怎么不去死!”
思緒拉回,爸爸繼續罵:“……你媽對你有多好,你心里一點兒數都沒有嗎?你媽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飯,你十指不沾陽春水,你還想怎樣?”
“她對我確實很好,”阿怪語氣平靜地說,“但這份好把我緊緊束縛住,把我關押在一個名為‘她的好的牢籠里,我稍有反抗便是違逆她的心思。可我真的受夠了!”
“可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你好!”爸爸愣了愣,繼續道,“我就沒見過脾氣比你還怪的人!”
是了,在他們眼中,阿怪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怪女孩。
她脾氣乖戾總是一言不合就發火,家里有個弟弟常被她欺壓;她傲慢無禮,見了長輩不打招呼,平日更是不與家人通電話;她一無所長,成績也差,還不知悔改,成日只顧著玩兒;她極其熱愛手機,只要有了手機天大的事兒她都不會來你面前折騰……
總之,阿怪就是一個不招人喜歡的怪女孩兒。
爸爸把“罪狀”一條條數給她聽,阿怪低垂著頭,在心里一條條反駁。
發火都是有原因的,只是他們都不聽:欺壓弟弟是因為他上廁所總不鎖門,她說了許多次,他從不照做;見了長輩不打招呼是因為那些人她一年統共就見一次,根本記不得該如何稱呼;不打電話是因為嘴笨,不知道聊什么;她其實有特長的,寫的文章能夠在雜志上發表;她其實沒那么離不開手機,是他們把問題放大了而已……
見她低著頭不說話,爸爸蹙眉看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擺擺手:“去睡覺吧。”
次日阿怪乘公交車上學,天還沒完全亮,月亮懸掛在天邊,將落未落。她下車走在路上,走著走著,忽地覺著身上暖洋洋的。她抬頭望去,是太陽出來了。陸續有相熟的同學同她打招呼:“阿怪早。”
阿怪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敲下一句“對不起”,遲疑片刻,手指還是落在發送鍵上,“叮”,信息發送成功,收件人是媽媽。
天空中的太陽散發著溫暖的光輝,阿怪沐浴在暖洋洋的陽光中落下了一滴淚,可接著她又笑了,笑得很開心很開心。
她是不被父母理解的怪女孩兒,可她依舊堅信,在未來一定會有一個人握住她的手,告訴她:“我理解你。”
嗯,一定會的。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