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柏林國家歌劇院《弄臣》

文：清 逸

OUTLINE/In the early summer of 2019, the author was fortunate to visit Berlin and see Verdi’sRigoletto.

2019年初夏，筆者有幸來到德國柏林訪問學習。6月末的一晚，懷著期待和興奮的心情，筆者興致勃勃地趕往歷史悠久的柏林國家歌劇院，觀看經典歌劇《弄臣》。

來到柏林國家歌劇院，只見這座建筑的外觀端正大方，是一座典型的巴洛克式建筑，無論外形還是內部裝飾，都具有濃重的德國風格。演出大廳由一層池座和三層樓座組成，許多舞美燈直接裸露在觀眾席外的墻壁四周。總體看，演出大廳的空間雖然非常高，面積卻并不大。或許正因為這點，劇場的音響和視覺效果都非常好。演出中，無論是半地下樂池中的樂團，還是舞臺中央的演員，演奏和演唱的聲音都清晰渾厚，舞臺上的演出也毫無遮擋。可以說，藝術氣息充盈著整個劇場。

柏林國家歌劇院這版《弄臣》采用的是既傳統又不失現代的舞美風格

飾演曼圖亞公爵的邁克爾·法比亞諾和飾演吉爾達的納丁·塞拉是目前歌劇界當紅歌唱家

筆者進入正廳后四周環顧，一眼望去發現觀眾以中老年居多，當然這在歐洲是普遍現象。觀眾大多身著正裝，男士著裝多半為黑色，女士則色彩繽紛，與頂上白發形成鮮明的對比。演出開始后筆者還發現，大多數觀眾都是歌劇鐵桿粉絲，他們對《弄臣》中的詠嘆調都非常熟悉，甚至在欣賞過程中會隨著音樂準確地打著拍子。

之前也看過不少國外歌劇制作的DVD，筆者感覺現在歐洲歌劇制作的舞美，大多都偏于簡單，走的是極簡的風格。此次在柏林國家歌劇院看的這部《弄臣》，原本對舞美并沒有太大期待，可大幕甫一拉開，映入眼簾的是既傳統又不失現代的舞美風格。這個制作的舞美布景，主要依靠兩個平臺區分各個不同的場景——上場門邊的兩層樓的平臺和下場門邊的兩層樓的平臺，平臺中布置成一個個不同的房間以表示室內，平臺外則表示室外，觀眾一眼便能明白。最令人拍案叫絕的還是德國的舞臺技術，如此之大的兩座平臺，在舞臺上平移時不發出一點點噪聲，完全不影響舞臺上其他演員的演出。

本場演出的指揮和導演，分別是安德里斯·奧羅左科-埃斯特拉達（Andrés Orozco-Estrada）和巴特萊特·謝爾（Bartlett Sher），這兩位在歌劇界都有著杰出的成就。飾演曼圖亞公爵的邁克爾·法比亞諾（Michael Fabiano）和飾演吉爾達的納丁·塞拉（Nadine Sierra）則是目前歌劇界當紅的80后歌唱家。兩位歌唱家音樂素養都非常高，尤其是女高音納丁·塞拉，她演唱技術嫻熟，風格把握準確，幾段吉爾達的詠嘆調更是精彩，尤其是“親愛的名字”，塞拉將其演繹得極其豐富感人，而且無論強音、弱音都轉換自如流暢，高弱音部分綿綿不斷，猶如天籟。男高音邁克爾·法比亞諾的聲音華麗結實，能聽得出功底不俗。

但不得不說，這次演出給我了一次特別的體驗。可能是一些客觀原因，法比亞諾的聲音有些疲勞，到高音時不能自如過渡，感覺有些唱不動，這讓演員出身的我有點替他暗暗擔心。第一幕詠嘆調唱完，觀眾禮貌性地給予了掌聲。我知道，這部歌劇的難點在一幕之后的“女人善變”。不出我所料，這首經典的詠嘆調，法比亞諾唱得可謂有些艱難；眼見他即將完成，我也暗暗松了口氣。但當這首詠嘆調最后一個音結束，我剛想舒緩一下情緒時，突然，我右后方的一位男觀眾大聲叫起“BOO”（歐洲觀眾喝倒彩的一種方式），我當即被震驚了。在國內曾有所耳聞，歐洲歌劇觀眾對演員的演唱和表演不滿時會大喝倒彩，這在意大利、德國、瑞士等地的著名歌劇院已是司空見慣，很多著名藝術家也都有過被喝倒彩的遭遇。但當我真正經歷這一幕時，演員出身的我，立即感到心臟抽緊了一下，更有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我緊緊盯著臺上的邁克爾·法比亞諾，一瞬間他似乎有些茫然，但他迅速調整狀態努力完成好后面所有唱段，順利完成演出。

演出大廳由一層池座和三層樓座組成

當絲絨紅幕徐徐落下，我的思緒還是難以平靜，同時也在心里對演員和觀眾致以深深的贊賞和敬意。

首先是對專業的觀眾的贊賞。他們是如此熟悉歌劇，好像每一個音符都流淌在血液里一樣，而且他們可以分辨出演員演唱得好還是壞——好，自然是毫不吝嗇地歡呼“BRAVO”；不好，便會用“BOO”提醒演員但卻毫無惡意。無論是對新星還是大師，這些觀眾都有同樣的要求，并且誠懇地反饋給演員，提醒著演員能夠在后面的段落和演出中及時做出調整。當然，這也可能是意大利歌劇文化中的一部分。

其次是對舞臺上藝術家們的敬意。大家都知道，“歌劇是藝術皇冠上的明珠”，而身為守衛這顆明珠的歌劇演員們，壓力是巨大的——背譜、背詞；完美演繹每一個音符的發音、傳達每一句唱詞的意思、展現舞臺視覺上最美的畫面；在舞臺上演出時不斷感受觀眾的情緒是否跟著自己的演繹在遞進（這樣的“一心多用”，放在歌劇演員的創作中并不為過）。而同樣，演員也是最脆弱且敏感的，當自己將臺前臺后的努力展現給觀眾時，臺下觀眾的負面反應，哪怕是極其微小的，都可能摧毀演員的自信。因此，當邁克爾·法比亞諾在臺上被“BOO”時，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可法比亞諾挺過來了，且在之后的段落中表現得越來越好，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質和專業素養，能夠在演出中迅速調整自己的狀態。這非常值得我們國內的演員學習。

客觀來講，歌劇是舶來品，因此西方經典歌劇在世界音樂發展中的標桿作用是毋庸置疑的。而筆者也真心地期盼，在中國不僅有中國民族歌劇的傳承發展，也有西方經典歌劇的普及推廣，讓普通百姓能熟悉中外優秀的歌劇作品，享受音樂的美好；也盼望著中國的歌劇演員能夠加強自身的專業素養，有更多優秀的歌唱家登上世界著名歌劇院的舞臺——這是一代代歌劇演員對于付出不悔青春的歌劇舞臺的美好祝愿。

這個制作的舞美布景主要依靠兩個平臺區分各個不同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