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波

人和人講緣分,人和書也要講緣分。喜歡短篇小說集《被占的宅子》緣自重讀《百年孤獨》,得知影響馬爾克斯的人物有福樓拜、海明威和科塔薩爾。科塔薩爾的書從此走進視線,愛不釋手。科塔薩爾(1914-1984),阿根廷人。30歲寫出第一個短篇小說《被占的宅子》,后被文壇領袖博爾赫斯刊發(fā)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年鑒》。雖然只3000多字,但已體會到腦洞大開的美妙。那種看起來荒誕、魔幻但絕對現(xiàn)實的真實感讓人信服。顛覆了我以前對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認知。下面選3篇聊一聊。
小說集《被占的宅子》是由《彼岸》《動物寓言集》《游戲的終結》3個短篇小說集成。其中自傳性質的小說《被占的宅子》描寫了40多歲的兄妹倆的祖?zhèn)骱勒磺终级与x的經歷。他們本來過著安逸、自由的生活,忽有一天,一半宅子被莫名其妙地占了,后來,另一半也被占了。兩次事先都沒有告知或預兆,氣氛甚至有些恐怖。他們什么也沒顧得上帶就逃離了。半夜10點凈身出戶,連鑰匙也扔了。夠徹底。他說:“我們這些知識分子受到農村來的人的侵犯和排擠,他們占據了街道、工作和住宅。”引起我強烈共鳴:那些城市底層家庭奮斗終生仍買不起一套房子,命運被無形的大手操縱著,房價上漲,屬于他們的房子份額一再被別人占去。
《奸詐的女人》讀完之后深感驚駭。小說描寫了女孩的第三任男友馬里奧很愛她,但他機警有智慧,沒有像前兩任男友那樣被愛沖昏頭腦——吃了女孩做的糖果而喪命,而是掰開糖果戳穿把戲。其中,二層樓的女人和另一個女人只是作者的障眼法,真正殺手是女孩自己。第三任男友居然活下來了。更恐怖的是他沒有除掉女友讓女孩的父母失望了!原來她的父母早就知道真相,甚至希望馬里奧除掉他們的女兒。惡,是怎么存在并長大的?
《遠方的女人》也相當入心,引起強烈共鳴。故事講述了一個已婚女人“我”一直在尋找遠方的自己。她通過拆拼詞游戲得知遠方的女人是個乞丐,且經常挨打。她在布達佩斯的一座白雪覆蓋的橋上等她。終于有一天“我”去橋上找到一直在等待自己的“遠方的我”,她們互相投入擁抱,疲倦、哭泣,然后交換靈魂、離開。
我能看懂,是因我也曾把兩個自己分分合合。我的問題是到底做媒體還是搞文學?也就是說,到底要生活還是要理想?然而,馬爾克斯、海明威、狄更斯等大師哪個不是響當當?shù)挠浾吆妥骷遥慷扑_爾這個天才更是當教授、私人信件翻譯等來謀生,他用一個短篇《遠方的女人》就把兩種分裂又統(tǒng)一的人格,用這樣具體形象呈現(xiàn)出來了。
起初,當我讀到“不過這是我和我之間個人的事”感覺莫名其妙,讀完才徹底明白。里面多次提到“結冰的橋,鞋破了,雪往里滲。”讓讀者對“遠方的我”熟悉起來的同時,也讓“遠方的我”所在地點變得具體。當我看到“我要去尋找我自己。”“帶我去布達佩斯,去一座白雪覆蓋、有個人站在上面的橋”時,心里特別難過。她總是說有人打(遠方的)她,說那個“她”就是“我”。她說“一個女人,要么嫁人、要么寫日記,兩者不可兼得。”最精彩的是最后“我”去尋找“遠方的我”的那部分,譬如:“‘遠方的我從乞丐變成有外套的女人,頭發(fā)被風吹得美不可言,頭也不回地走了。”從未有過如此奇異的閱讀感覺。
科塔薩爾說:“我想創(chuàng)作的是一種從未有人寫過的短篇小說。”他做到了,相當出色。直到現(xiàn)在,他的每一篇小說都給讀者以奇異的感覺。因為他用靈魂寫作。而靈魂是無可復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