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皇帝身邊人，得會聊天

牛野山夫

陸賈是楚人，知識分子出身，早年跟著劉邦起義。他有兩大本領。第一是辯才，他“常使諸侯”，往來穿梭，為劉邦做些統戰與聯絡工作。這也讓他對各個山頭的情況比較熟悉，進城后，這些就都算人脈了。第二就是他很會聊天，這一點特別重要。

劉邦不愛讀書，但喜歡同各種各樣的人聊天，同老粗聊，有同老粗聊的樂趣，同文化人聊，則有同文化人聊的好處，都有利于自己帶隊伍。劉邦是很懂這個的。陸賈因為會聊，常被劉邦留在左右。所以，隊伍里人人都給陸賈面子，因為都知道他是陛下的“身邊人”。這種事虛虛實實，但偶爾一實，就不得了，所以要以防萬一。

在陸賈看來，自己一直都是憑真本事吃飯。起義年代的統戰就不說了，陸賈喜歡說的，是進城后。

他和劉邦面對面討論過當時天下的“馬上打”和“馬下治”的問題，把劉邦說得“不懌而有慚色”。陸賈酒后就對老戰友們吹，打是一回事，大漢的制度建設是另外‘回事，你們誰能兩邊都占？你們雖然擅長大打硬搞，但是誰敢對著陛下搞？老戰友們也就都嘿嘿笑。當年隊伍里就是這樣生動活潑。文化人、武化人攪在一起，沒點這個氣氛，還真不行。

劉邦去世，呂后主持朝廷工作期間，“諸呂擅權”，老戰友們都蟄伏了，誰也不敢第一個搞小動作。因為誰都不知道誰會突然倒向呂后那邊。何況公認最靠前的陳平和周勃之間，歷史上多有恩怨，一直以來，關系也只是對付著。老戰友們團結一致沒那么簡單。這時，陸賈就發揮作用了。

他私下先找陳平，說老周是粗人，其實很好交往，關鍵是你得主動，別放不下面子，你死我活的時刻，面子能比里子重要？陳平說，對。然后，陸賈又去找周勃，說老周你光知道喝酒，陛下的天下你還關心不關心？周勃說，老陸，我就喜歡聽你講話，你不裝，不像陳平。陸賈就笑，你又要罵老陳吧？其實老陳沒你想得那么復雜，他一直想和你把過去那些事都說開，就是怕你不給面子。

周勃說，是我不給他面子，還是他不給我面子啊。陸賈說，你還不信我？周勃就嘿嘿笑，說不扯他了，咱倆先喝。陸賈繼續說，現在真到了該講團結、講真團結的時候了。周勃就看陸賈，陸賈也看周勃，然后說，對。陸賈“為陳平畫呂氏數事”，而“陳平用其計”。過了幾天，陳平主動來拜訪周勃，說是想喝酒了，并送上五百金為壽。送錢當然只是表面，但周勃懂了。

事實上，周勃很高興。因為他覺得陳平這句“想喝酒了”很謙虛，既透著微妙的意思，也給足了他面子。周勃就“厚具樂飲”，二人盡歡。過了幾天，周勃回訪，“亦報如之”。二人在陳平府上又盡歡。所有的過往都在這兩頓酒上說開了，“此二人深相結”。

這樣一來，事情就慢慢理順了，私下里，老戰友們士氣大振。事成之后，所有人都以陸賈為傲。陸賈每次都是笑，說別扯了，有事說事，沒事咱們就喝酒，都一幫老家伙了，不多樂幾天，還等什么呀。陸賈就這樣靠白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一生游走于朝廷，最后壽終正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