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桌是條魚

◎芝 墨

一、珍珠的秘密

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我們班沒有人知道，當然，班主任和其他任課老師也不知道。這個秘密我保守了整整24個小時，現在我想悄悄地告訴你。

你或許覺得，沒法保守秘密的我不講信用，但是，親愛的朋友，這個秘密實在太大、太沉了，我如果再不說出來，也許會被它壓得斷了氣。所以，我必須把它說出來。親愛的朋友，你愿意聆聽嗎？

如果你已經做好了準備，那么，我要說出這個秘密了：我的同桌是條魚。

你心里肯定有一大串問題：我是怎么發現這個秘密的；我發現這個秘密后，同桌有什么反應……好吧，請允許我從頭講起。

我的同桌姓余，名珍珠，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她有一頭披肩的長發，眼睛大而有神，笑起來非常美，但是，她很少開口說話。起初，我以為她有語言障礙，后來我才知道，她能說會道，而且聲音格外好聽。只是，當她說話的時候，有一股淡淡的魚腥味。

她一定是個愛吃魚的女孩子。就像剛吃完蒜的人身上會有蒜味，剛吃完洋蔥的人會有洋蔥味，剛吃完榴梿的人身上有榴梿味，剛吃完魚的人張嘴的時候肯定有一股魚腥味，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神經大條得可以與電線桿媲美的我，以為那是一種很自然的情況，所以，我發現珍珠的這個秘密完全是巧合。

那天下午，珍珠的圓珠筆筆芯沒墨了，她向我借筆。

“薔薇，可以借我一支筆嗎？”她問我。

“可以啊！”說著，我遞給她一支藍色的圓珠筆。我聞到一股淡淡的魚腥味，便問：“珍珠，我們食堂中午的菜譜里好像沒有魚啊，你怎么……”問到一半，我打住了，不好意思再說下去。唉，我這個大嘴巴一向關不嚴實，一個小小的念頭在我的腦袋里轉了個圈，轉眼就把這個念頭說出來了。我看了看珍珠，希望她不要介意我的直言不諱。

我正不知該怎么圓場，珍珠小聲地說：“因為我是魚啊！”

“你是魚？”我有些不可思議。

珍珠愣了一下，不太情愿地點點頭。隨后，她懊惱地低著頭，臉蛋都快貼到桌面上了。她說：“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我們魚是不能說謊的，不然，就沒辦法回到水里了。”

“哦！”我應著。雖然我沒表現得多么驚訝，但是我的五臟六腑已經開始翻騰，震驚之情正在醞釀，似乎要發起一場大規模的海嘯。

“薔薇，可以替我保密嗎？”珍珠問我。

“嗯。”我答應著，聲音仿佛從嘴巴里溢出來，繞了很遠才落進耳朵里，有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

二、保守秘密真難啊

怪不得呢，珍珠不喜歡說話，因為她一旦說話，就容易讓別人聞到她嘴里飄出來的魚腥味。

怪不得呢，珍珠不擅長跑步，因為原本的魚鰭變成了腿，光是走路就讓她很為難了，若是跑步，肯定鉆心地疼。

怪不得呢，珍珠怕貓，因為貓是魚的天敵。貓一旦聞到魚腥味，就像一個饑餓的人看到了一塊香噴噴的剛出爐的面包，忍不住要大咬一口。

保守一個秘密真的好難啊！剛保守它一個小時的時候，我的心就癢癢的，像被一根狗尾巴草拂過一樣。保守它兩個小時的時候，我不停地抖著雙腿，坐立不安。保守它三個小時的時候，我正在家里吃飯，錯把辣椒醬當成了芝麻醬，蘸著餃子一口咬下去，我的天，辣得我的喉嚨要冒煙了！

直到現在，我已經保守這個秘密整整一天了，我決定用文字把它寫出來，以減輕我內心的興奮和糾結。

其實，得知珍珠是魚之后，我又問了她別的問題。

“珍珠，你是不是吃了海巫婆的藥，才把魚鰭變成雙腿的？”

“不是。我們魚一旦走到岸上，就會生出雙腿。不過，也不是每一條魚都是這樣，跟種類有關。反正，我們這一族是這樣的。”

“你為什么會到人類的學校上學呀？”

“知識不分國界、不分種族，人需要學習各種各樣的知識和技能，魚也需要啊！”

“珍珠，你能現個原形讓我看一看嗎？”

“當然不行！”

雖然珍珠有些奇怪，不過作為一條魚，她的表現已經相當不錯了。

一天中午，我們去食堂吃飯，珍珠很開心，因為今天的菜單上有她喜歡吃的木耳菜。珍珠一開心，就跟我多說了幾句話。小麗從我們旁邊經過的時候，吸了吸鼻子，問道：“你們誰的身上有魚腥味啊？”

“當然是珍珠啊！”我脫口而出。說完，我看見珍珠睜大了眼睛，一副委屈的模樣。我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哎呀，這張沒遮沒攔的嘴，又闖禍了！我靈機一動，補救道：“因為她姓余。”

“姓余就有魚腥味，姓木的難道有木香嗎？”小麗說著，笑呵呵地搖搖頭，提醒道，“快走吧，晚了就打不到好菜了。”

“對對對，走走走！”我趕緊說。

看見小麗沒再追問，珍珠明顯松了一口氣。我捏了捏自己的嘴巴，抱歉地看著珍珠。她朝我笑了笑，輕而易舉地原諒了我。

三、水是魚的故鄉

我保守著珍珠的秘密，一天又一天。雖然有好幾次我差點兒泄密，但終究除了我之外，誰也不知道珍珠的特殊身份。

珍珠最喜歡的課是烹飪課，最不喜歡的是體育課，我也一樣。因為有共同的喜好，我和珍珠不僅是同桌，還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春天過去之后，天氣越來越熱了。珍珠每天要喝很多水，以防皮膚干燥。當珍珠嚴重缺水時，她的皮膚上會出現魚鱗，看起來金光閃閃的。

“珍珠，你是什么魚？”有一天，我看見珍珠的手臂上出現了隱隱的金色光芒，便好奇地問她。

珍珠說了一個很長的名字，我沒有記住。有人說，魚的記性不太好，可是在我看來，珍珠的記性非常好，我的記性卻是比較差的。

“夏天快要來了。”珍珠這么說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

“你不喜歡夏天嗎？”我問。

“喜歡啊！”珍珠說，“不過，魚在陸地上度夏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夏天天氣炎熱，水分蒸發得快，對于珍珠來說，夏天確實不是一個好季節。

“那怎么辦，你需要多喝水嗎？”我問。

“薔薇，我打算離開這里了。”珍珠說，“和你們在一起學習，我感到非常快樂。但是，我離開家鄉很久了，想回去看看。作為魚，不能長久地待在陸地上。”

我問珍珠，她的故鄉在哪兒。珍珠說，水是魚的故鄉，她只要進入水中，就能回到生她養她的地方。

我有點兒舍不得珍珠。我問她：“你還會回來嗎？”

“會的。”珍珠肯定地說，“不過，得很久很久以后了。”

我沒問珍珠她什么時候走，珍珠也沒有主動告訴我。我心里有一種別樣的失落感，有時候我想多了，就感覺像被塞了一團濕棉花，有點兒堵。

就這樣迷迷糊糊地過日子吧！我想，我會暫時失去珍珠，但永遠不會忘記她。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有一天，蟬在樹枝上唱起了夏日之歌。

“我得走了，薔薇，再見！”珍珠說。

“再見。”我說。

我想了好一會兒，才決定去送送珍珠。珍珠沒有推辭。我們慢慢地走在河邊，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風捎來了不知名的花香味，河面波光粼粼，似乎在為珍珠的回歸而高興。

“珍珠，我會想你的。”我說。

“我也會想你的，薔薇。”珍珠說，“謝謝你陪我說了那么多話，還不嫌棄我身上的魚腥味。”

我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只是一味地笑著，笑容里夾著淡淡的哀愁。

珍珠微笑著朝我擺擺手，然后躍入水中，一下子躥出很遠。金色的魚尾在水面翻飛，比任何舞步都要好看。那是珍珠，一條金色的魚！

魚尾藏進水中，不見了蹤影。水面漸漸恢復平靜，幾只蜻蜓掠過，一切安靜得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

回到學校，我看著身旁空蕩蕩的座位，唉聲嘆氣。

“怎么無精打采的？”小麗問我。

“余珍珠走了。”我回答。

“余珍珠是誰？”小麗有點兒茫然。

我驚訝不已，小麗竟然不記得珍珠了。不單單是她，其他同學也都對珍珠毫無印象，我成了這個世界上唯一認識珍珠的人，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