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愉在于細小

韓松落

“追求速度”成了我們這個時代感情的重要特征。時代的轉速太快，整個世界給出的選擇太多，讓我們都得在短時間內攫取參與者的身心，得快，得迅速獲得效果。

但我依然覺得遺憾，因為感情中的甜美之處，是要經過一段時間之后才慢慢呈現的，是在長久的相處中，一點一點水落石出的。

如果一段感情是一本書，半年的感情，不是完整的感情，只是感情的梗概，是內容提要，根本來不及展開任何細節。

在朋友們的故事里，在我的情感經歷中，那些最美好的點點滴滴，都是在度過情感狂熱期之后，才慢慢出現的。

朋友A說，在她和男友相處的第三年夏天，他們去鄉下度假。黃昏時走在小路上，路邊的籬笆里，有李子樹枝探出來，枝條上果實累累，男友停下步子，伸手摘了幾個李子，讓她攤開手，把李子放在她手里。她說，他摘李子的身姿，還有讓她攤開手的話語，在她心里都激起一種特別的溫馨。

朋友小崔心目中的溫馨瞬間，出現在他們相處兩年后。有天早上，他要出門去坐飛機，她起床，披散著頭發給他煮了一碗面。她光著腳穿著睡衣做飯的樣子，非常可愛。

在朋友C和D相處到第四年的時候，C發現，在她小火慢燉的思想工作之下，D改變了看人的消極態度，他再也不說“別看她表面上是你的朋友，拆橋的事情沒少干”“她給你代購的這雙鞋，肯定加了不少價”。

都是小事。但所有這些，都需要時間。

就像種樹，樹的美，藏在成長的全部過程中，點點滴滴，一枝一芽，然后有一天，你突然看到綠葉在風中搖擺的姿態。就像一本小說，它的美，藏在所有的鋪陳所有的細節堆積里，一字一句，啰啰唆唆，直到讀到終點，突然發現，它給了你一段完整的、安靜的時間。

所以加拿大詩人洛娜·克羅澤在《歡愉在于細小，在于沉默》這首詩里寫道：“歡愉在于細小，它只占據心靈一角;它形成于季節和風，是一棵青青的小草，是一朵無名的小花，讓芬芳在微風中輕飄。”

（吳君薦自《時代青年·悅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