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者:朱光潛是我國現當代著名美學家,文藝理論家、教育家和翻譯家,對于“讀書”這件事,讓我們和孩子一起來看看他是怎么說的吧!
讀書要少而精
讀書并不在多,最重要的是選得精,讀得徹底,與其讀10部無關輕重的書,不如以讀10部書的時司和精力去讀一部真正值得讀的書;與其10部書都只能泛覽一遍,不如取一部書精讀10遍。“舊書不厭百回讀,熟讀深思子自知”,這兩句詩值得每個讀書人懸為座右銘。讀書原為自己受用,多讀不能算是榮譽,少讀也不能算是羞恥。少讀如果徹底,必能養成深思熟慮的習慣,涵泳優游,以至于變化氣質;多讀而不求甚解,譬如馳騁十里洋場,隨珍奇滿目,徒惹得心慌意亂,空手而歸。世間許多人讀書只為裝點門面,如暴發戶炫耀家私,以多為貴。這在治學方面是自欺欺人,在做人方面是趣味低劣。
讀書要分類別
讀的書當分種類,一種是為獲得現世界公民所必需的常識,一種是為做專門學問。為獲常識起見,目前一般中學和大學初年級的課程,如果認真學習,也就很夠用。所謂認真學習,熟讀講義課本并不濟事,每科必須精選要籍三五種來仔細玩索一番。常識課程總共不過十數種,每種選讀要籍三五種,總計應讀的書也不過50部左右。這不能算是過奢的要求。一般讀書人所讀過的書大半不止此數,他們不能得實益,是因為他們沒有選擇,而靜讀時又只潦草滑過。
常識不但是現世界公民所必需,就是專門學者也不能缺少它。近代科學分野嚴密,治一科學問者多故步自封,以專門為借口,對其他相關學問毫不過問。這對于分工研究或許是必要,而對于淹通深造卻是犧牲。宇宙本為有機體,其中事理彼此息息相關,牽其一即動其余,所以研究事理的種種學問在表面上雖可分別,在實際上卻不能割開。世間絕沒有一科孤立絕緣的學問。
有些人讀書,全憑自己的興趣。今天遇到一部有趣的書就把預擬做的事丟開,用全部精力去讀它;明天遇到另一部有趣的書,仍是如此辦,雖然這兩書在性質上毫不相關。一年之中可以時而習天文,時而研究蜜蜂,時而讀莎士比亞。在旁人認為重要而自己不感興味的書都一概置之不理。這種讀法有如打游擊,亦如蜜蜂采蜜。它的好處在使讀書成為樂事,對于一時興到的著作可以深入,久而久之,可以養成一種不平凡的思路與胸襟。它的壞處在使讀書泛濫而無所歸宿,缺乏專門研究所必需的“經院式”的系統訓練,產生畸形的發展,對于某一方面知識過于重視,對于另一方面知識可以很蒙昧。
讀書要有一個維持興趣的中心
讀書須有一個中心去維持興趣,或是科目,或是問題。以科目為中心時,就要精選那一科的要籍,一部一部地從頭到尾讀,以求對于該科得到一個概括的了解,作進一步高深研究的準備。讀文學作品以作家為中心,讀史學作品以時代為中心,也屬于這一類。以問題為中心時,心中先須有一個待研究的問題。然后采關于這問題的書籍去讀,用意在搜集材料和諸家對于這問題的意見,以供自己權衡去取,推求結論。重要的書仍須全看,其余的這里看一章,那里看一節,得到所要搜集的材料就可以丟手。這是一般做研究工作者所常用的方法,對于初學不相宜。不過初學者以科目為中心時,仍可約略采取以問題為中心的微意。一書作幾遍看,每一遍只著重某一方面。
讀書要有中心,有中心才易有系統組織。比如看史書,假定注意的中心是教育與政治的關系,則全書中所有關于這問題的史實都被這中心聯系起來,自成一個系統。以后讀其他書籍如經子專集之類,自然也常遇著關于政教關系的事實與理論,它們也自然歸到從前看史書時所形成的那個系統了。一個心里可以同時有許多系統中心,如一部字典有許多“部首”,每得一條新知識,就會依物以類聚的原則,匯歸到它的性質相近的系統里去,就如拈新字帖進字典里去,是人旁的字都歸到人部,是水旁的字都歸到水部。大凡零星片段的知識,不但易忘,而且無用。每次所得的新知識必須與舊有的知識聯絡貫串,這就是說,必須圍繞一個中心歸聚到一個系統里去,才會生根,才會開花結果。
記憶力有它的限度,要把讀過的書所形成的知識系統,原本枝葉都放在腦里儲藏起,在事實上往往不可能。如果不能儲藏,過目即忘,則讀亦等于不讀。我們必須于腦以外另辟儲藏室,把腦所儲藏不盡的都移到那里去。這種儲藏室在從前是筆記,在現在是卡片。記筆記和做卡片有如植物學家采集標本,須分門別類訂成目錄,采得一件就歸入某一門某一類,時間過久了,采集的東西雖極多,卻各有班位,條理井然。這是一個極合乎科學的辦法,它不但可以節省腦力,儲有用的材料,供將來的需要,還可以增強思想的條理化與系統化。預備做研究工作的人對于記筆記做卡片的訓l練,宜于早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