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住的城市

申婷婷

一個冬天的夜，一個清脆的聲音刺破了沉寂的大地，震落了屋檐的積雪。

最先聽到的不是人，不是狗，不是貓，而是妖怪。世界上存在著好多人類已經知道或者尚未發現的妖怪種，它們通過各種心靈感應聯結到一起，好像人類的親戚一樣。

一個妖怪知道了，所有妖怪都來啦。

發出聲音的并不是個小人，妖怪們看見它金光閃閃，外形像哈里波特里的金飛賊，散發著花香。

“它是太陽的后裔嗎？”

“不，它可能是春、夏、秋、冬某一位大神的親戚。”

“不，管它是神仙鬼怪，它都是個孩子。”

泡桐妖怪、旅館妖怪、寶馬車妖怪……各種各樣的妖怪圍著它討論，最后妖怪們集體收養它。

為了保險起見，妖怪們將孩子托付給最有安全感的房子妖怪，房子妖怪將它放在臥室的天花板之下，吊燈之上。

可哪一只妖怪也沒猜到，房子妖怪的房客——或者說女主人——房子妖怪覺得它的地盤應該它作主，而人又認為他們花錢買的房子，當然從地皮到屋頂都屬于他們的私有財產。

總之女房客打了一個哈欠，那股氣流像她本人一樣又胖又重，撞上天花板，妖怪們的孩子便掉下來了，房子妖怪急忙伸手去抓，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孩子被女主人一口吞下去，沿著喉嚨、食道，流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天哪！

為此妖怪們難過的心快要揪出來啦，一時間巨大的陰影籠罩著它們。但很快，它們都知道了，女主人的肚子一天天變大，城里的妖怪迅速從悲傷中解脫出來，它們要采取行動。

高架橋妖怪提著狗王的耳朵，對住在橋下的流浪狗們叮囑道：“記住，遠離房子妖怪家的女主人。”

妖怪的話一定要聽的。于是，城里的流浪狗見到女主人，立刻躲到樹后、墻角，頭插進下水道口，或者繞道而行。

管道妖怪吹響口哨，召集來城里大大小小的地下居民，它一本正經地吩咐：“記住，遠離房子妖怪家的地下管道。”

妖怪的命令必須得遵守。房子妖怪家附近的管道搬得干干凈凈，老鼠、蟑螂住進九條街外的旅館，貓自然跟去了。

只要有線的地方，線妖怪是這樣說的：“噓，遠離房子妖怪家的任何線，不要發出任何尖叫。”

妖怪的事情絕對得照辦呀！鳥們從樹叢、電線、屋脊上嚇得飛起來，一聲尖叫也沒有發生，如果讓妖怪聽到，它們會大發脾氣，會受到極可怕的詛咒。

天上的云什么時候飄，地上的花開幾瓣，水里的魚怎么游，都要小心翼翼地聽從妖怪們的安排。因為這個故事就叫“妖怪住的城市”。

房子妖怪的女主人也經常見到打扮得稀奇古怪的人來敲門。

“您好，有你的窗簾。”

“您好，有你的地毯。”

“您好，有你的搖籃。”

送來的禮物同樣稀奇古怪，例如唱歌的窗簾，跳舞的地毯，以及偶爾鬧情緒的搖籃，每當它不高興，它就跑出去繞著小鎮兜風。

終于等到這一天。

女主人要生小寶寶了，鎮上所有的妖怪都打扮得千奇百怪：

高架橋妖怪變小了，它披上一件外套扮成偵探。

公交車妖怪變瘦了，它穿上馬甲扮成清潔工。

大大的房子妖怪被其他妖怪推推擠擠，收起煙囪和花園，收起屋頂和墻壁，收起所有家具，最后坐進搖籃里。

所有妖怪聚集在產房門口，看上去有政府人員，有律師，有畫家，有教師，有科學家……人們驚訝的停下來觀望，耐心等待著，突然，產房傳出了尖尖的哭聲，產房外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小女孩出生了。”

她的哭聲依然那么熟悉。

現在妖怪們開始東躲西藏，和流浪狗一起趴在樹后、墻角，頭插進下水道口……可不管妖怪怎么偽裝，小女孩經常發現它們。

妖怪們感到欣慰，有人接受它們的存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這件事。

城里來了一個二米八的大高個和一個一米四的小矮人。白天，他們去餐館吃霸王餐，睡免費的酒店，玩各種好玩的游戲，因為他們聲稱是國王派來參觀的大臣。

其實，他們有另外一個身份——捕妖師。每個夜晚，他們悄悄地捕獲大量的妖怪，運走，毀滅。

毀滅！

就像月亮的陰晴圓缺影響潮汐，四季更替促使萬物生長，妖怪們和妖怪城聯系在一起。他們每抓走一個妖怪，城里就發生一點變化。妖怪城的天裂了，地陷了，房子變矮了。

小女孩想聽窗簾唱歌，窗簾妖怪趕緊小聲說：“噓，小心獵人，他們的耳朵很尖。”

獵人在哪兒呢？小女孩拉起地毯妖怪的兩只角，想和它跳舞。

“噓，小心獵人，他們的鼻子很靈。”地毯妖怪害怕得出汗。

“那，房子妖怪，你……”

“噓！他們來了。”房子妖怪直挺挺地站著，屏住了呼吸。

小女孩總算注意到，妖怪城仿佛靜止的鐘表，樹不再沙沙作響，路在慢慢消失，太陽露面的次數也少了。

大高個和小矮人要把抓到的妖怪運走，毀滅。

毀滅！

他們的汽車平穩地駛向城外，天“倏”地黑了，當然沒有月亮和星星的夜一直都很黑，只是他們的車被窗簾蓋住了，汽車歪歪扭扭，妖怪們全被晃醒了，小女孩帶著幸存的妖怪撬開車廂，大喊：“我的朋友們，是時候當一回真正的妖怪了。”

地毯妖怪就是這么干的，它一邊跳舞一邊踢飛車輪，整輛車倒掛在樹上，大高個和小矮人從車里鉆出來，搖籃妖怪一口吞掉他們，跑出了妖怪城，去世界各地兜風。

搖籃妖怪跑了很多天才回來，帶回來兩條褲子。

據說，大個子和小矮人跳進北冰洋逃跑了，至今他們仍然在冰冷的海水里，拼命地游，有人拍到過鯊魚追著他們游的畫面。

妖怪們對他們施了長生不老的咒語，只有妖怪極度討厭的人，才用這個咒語詛咒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