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樂年華

崔立

苦盡甘來的生活，往往免不了憶苦思甜。苦中有甜，需要一顆認真生活的心。回憶起苦的時候，若能想起些甜的瞬間，更是證明你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

一個朋友在微信朋友圈曬了幾張照片：咸肉、菜飯，炒菜飯的大鐵鍋。照片下的定位：上海·唐山路安國路。

我蒙住了，或者說，可以用“驚呆了”三個字來形容那個時刻我的心情…………

十多年前，我住那里的老工房。沒有衛生間，廚房是公用的，發黃發黑的油膩。一間七八平方米的房間，老鼠無論白晝還是晚上，都可以肆意地攀爬。那也是讓我困頓的一年多，像個茫然無措的在城市游蕩的人。

那時的工作日，我是無比忙碌的。公司的年輕老板，總喜歡給我們開會，暢談美好的未來：“將來，我們要做上海乃至全國的綠化工程翹楚，壟斷上海苗木市場，還要上市……這不是沒有可能……”為了實現老板的偉大愿景，哪怕是到了午間，也是簡單吃口飯，就趕緊回去上班。

只有到了周六周日，我是快樂的，也是放松的。還有美食在等待著我。

那個局促壓抑的小房間里，我可以睡到大中午，然后聞著幾十米遠的咸肉菜飯的香味醒來。我可以穿著睡衣，趿著拖鞋，打開門，很隨意地走到安國路的大門口。

那里的大鐵鍋里，一準兒是滿滿的一鍋泛著誘人油光的咸肉菜飯。旁側是一塊塊切得齊整、同樣誘人的肥瘦相間的大咸肉，再有一大盆濃濃的豬腳黃豆湯。總有好幾個人，坐著或是蹲著，筷子在不停攪動著碗里的菜飯往嘴巴里塞，美美地吃著。

攤主是個中年男人，看到我，說：“老樣子嗎？”我說：“對，老樣子。”攤主點頭，說：“好嘞。”

老樣子，是我每次必點的全套：菜飯、咸肉，加豬腳黃豆湯。

攤主把飯打在早已備好的飯盒中，再合上。再是一塊大咸肉。最后打包湯，先把湯舀在一個小保鮮袋中，扎好，放在泡沫盒子里，再套上一個袋子。動作嫻熟，讓我看得嘆為觀止。這要沒有幾百幾千次以上的打包訓練，是萬萬不可能這樣熟練而迅速的。

打包時，有吃完菜飯的人把錢扔進了旁邊的錢罐里，硬幣發出碰撞的聲音，很清脆。那人說：“老板，錢付了啊。”攤主頭也不抬，說：“好。”

攤主已經完全信任了大家，都是老客戶老主顧了，也都像老朋友了。誰會愿意欺騙朋友呢？

我一度覺得，這是我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了。

后來，我離開了安國路。有時我走進別的菜館，不由自主地會點上一份咸肉菜飯。但品嘗下來，終究不是那個味兒。

前年，我還特地去了趟安國路。從唐山路的門走進去，從安國路的門走出來，老工房還是一樣的模樣，多了些共享單車的停放點，也有了些別的變化。

沒有看到咸肉菜飯的攤位。這么些年了，我想，估計也沒有了吧。

現在，朋友圈的曬圖，又一次勾起了我對安國路的咸肉菜飯的回憶。

找一個陽光燦爛的午間，我一定要重溫下咸肉菜飯的美味，再問問老板：還認得我嗎？以前經常買你的咸肉菜飯，這些年還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