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國斌
他在身后喊:“回來吧!”我徑直向前跑,沒有回頭。
不惑之年,正是家庭與事業蒸蒸日上之時——本應是這樣。他卻用變老的軀體,像個毛頭小子一般送起了快遞。一天天的奔波,一次次的埋怨,他用身體、用力氣熬著歲月,熬出生計,熬出他的愛與承擔。
這天下著大雨。我隨好友走出校門,背后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回頭看,是他。他那一身廉價的工裝,硬挺又單薄,像紙糊的。雨水打濕了他的眼眶,滑下來,像在流著生活的淚。
我看向他。他顯然也看到了我,卻裝作不認識,簽著快遞單的手頓了頓。我向前走幾步,聽見他輕咳幾聲,看見他右手扣著袖口,像要撣去什么灰塵。前面的家長堵著他,他一車的快遞,無法下車。我跑過去,奪走他手上的物件。“我幫你送進去。”我抱起了紙盒。
“挺不好意思的,我去吧。”他翻身下車,熄了火,左腳不利索地動了動。我知道他左腳受過工傷,陰雨天一陣一陣地痛,痛進骨子里的那種。我把手中的雨傘給他。他一身一次性的塑料雨衣,黏在衣服與裸露的皮膚上。我一個回頭,沖進了那雨簾中,那個他穿行過無數次的雨簾。
“回來吧!下著雨啊!”他在我的身后喊。那雨打著我,也必定打在他的身上。我緊緊抱著那盒子,用盡全力。那一刻,我沒有回頭。
他那一把力氣,還剩多少歲月就會被榨干?他那一副肩膀,還要承擔多少重擔?他高舉雙臂,護著、愛著他的家;而我,爬起,徑直向前。那一刻,我不回頭。
我奔跑著。我昂著頭向前,聽見自己心中的呼喊:父親!而他,也在身后呼喚著我。我多想回頭給他一個擁抱,但我要承擔,我要堅強,我要支撐起他另一半的臂膀。那一刻,我沒有回頭。
雨中,“我”在校門口邂逅送快遞的父親,不顧父親的勸阻,沖破雨簾代他送一個紙盒,那一刻,“我”沒有回頭。這就是本文的全部內容,情節雖簡單,讀來卻令人動容而難忘。究其原因,有三。
一是傾注感情“真”。小作者關注生活,認識到生活的艱辛,字里行間處處流露出對父親辛勞工作的理解和對他身體狀況的擔憂。正是基于這樣的情感,沖破雨簾不回頭的舉動才顯得那么真切感人,令人動容。
二是蓄勢手法“高”。從“我”的聞其聲見其人,到“他”的假裝不認識“我”,再到“我”的“跑”“奪”“抱”“沖”等一連串動作的發生,時間雖短,卻極具層次感。正因為小作者的層層蓄勢,文章末段,伴隨著心中的一聲“父親”的呼喊和“我”很想回頭卻沒有回頭的心理獨白,讀來才有了震撼人心的效果。
三是場面描寫“活”。全文600多字,敘述文字很少,多為精彩的場面描寫。小作者尤其注重特寫鏡頭的展示和組合,文字緊湊生動,具有極強的畫面感和沖擊力,讀來令人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