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我難以拒絕(4)

新開張的服裝大世界門口，鑼鼓喧天，彩旗飄飄。我被人流裹挾進了服裝大世界，在琳瑯滿目的各色服裝中，驀然看到一條破洞牛仔褲，寶藍色，破洞不規(guī)則地裝飾在牛仔褲上，剪開的地方被刷成流蘇，淺淺地覆蓋著，旁邊還有黑紅色的刺繡牡丹花，既粗獷明朗，又娟秀含蓄。我擠過人潮，在試衣間穿上以后，便認定它非我莫屬。

我一蹦一跳地回到家，一路上，一直感覺自己像只長耳朵的兔子那么輕快。推開家門，卻對上奶奶驚駭的眼神：“啊，你今天摔哪兒了？把褲子都摔壞了。”“不是啦，奶奶，這是我新買的褲子，好幾百呢，好看不？”奶奶的眼神即刻變成了心痛：“好幾百，你買回來一條破褲子？”我走進房間大聲說：“哎呀奶奶，就是這款式，我喜歡。”奶奶立刻跟進來：“乖啊，快去換條來，女孩子穿條破褲子，像啥樣啊？”“不，我就喜歡。奶奶，你不喜歡，你別看嘛！”

我看到了奶奶眼中的生氣和無奈，本來想安慰她幾句，可是又很害怕她的碎碎念，便決定過兩天再和她解釋。

一夜都是夢，甜美而快樂，放假的日子，很輕松很自由，連夢里都是笑。

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昨晚這一覺，睡得好沉，醒來我是容光煥發(fā)精力充沛。拉開淺水花紋的窗簾，透過落地窗，秋天的陽光活潑地鋪滿我的房間，灑滿所有的角落，把房間照得明亮極了——秋天的太陽既溫暖又清涼。我拿了衣服準備去換，眼光觸及之處，手僵住了：這，這，這是我昨天新買的牛仔褲嗎？每一個破洞的地方，流蘇被齊根剪去，用同色的絲線密密地縫上了，每一處都丑陋得如同蚯蚓，冷冷地趴在牛仔褲上。

“哎呀，這，這……”我急得滿頭大汗，“奶奶，是不是你把我的牛仔褲縫起來了？”奶奶聞聲趕來，開始絮絮叨叨：“唉，叫你把破了的褲子換一下，你又不肯，我只好幫你補啊！唉，人老了，又看不見，只好戴眼鏡，我花了一個晚上呢……”

我的思緒開始渙散。奶奶的碎碎念似有似無地縈繞在我的耳邊;牛仔褲跌落在地板上，皺成一團，我都沒有力氣去撿。我一下子坐在床上，對著窗戶，明晃晃的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睛。我瞇著眼，想發(fā)火，發(fā)不出來;想哭，又沒力氣哭;想對奶奶說什么，張了張嘴，無從說起。只看到奶奶的兩片嘴唇仍在一開一合絮絮叨叨。我悲哀地想：奶奶，你不喜歡，可我喜歡啊！你咋就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張呢？

我把牛仔褲往床上一扔，眼淚不爭氣地奪眶而出。奶奶被我嚇呆了，她六神無主地看著我，小心翼翼地拿起牛仔褲，捧在手里左看右看，驚惶地站著，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寶……”她終于艱難地開口叫我，她不懂我為什么哭成這樣，“這、這……”她喃喃地說：“唉，老啦，針線活，確實比不上街上那些店面啊，你別哭啊，我全拆了讓她們去幫你縫吧。”她顫顫地走上前來輕輕拍我：“別哭啦，乖，我這就去。奶奶的針線活不好，我這就拆了讓別人去弄。”

我的心剛才還盛滿了委屈與憤怒，聽了這句話，卻像冰雪被陽光漸漸融化一樣，化成水流去。我停止了哭，看到奶奶那慌張和驚惶的樣子，便伸手拿過牛仔褲，抽噎了一下，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說：“奶奶，針線活挺好的，沒事，不用重新縫……”

奶奶的針線活讓我怎么拒絕呢！

點評

本文的小作者是一個會講故事的人，善于從生活中提取真實的素材，而又把這看似微小的素材敘述成跌宕起伏的故事。兩代人不同的審美觀、彼此之間的沖突及在這沖突中的愛融進了一條牛仔褲中。敘事節(jié)奏緩急變化、張弛有度。

小作者從奶奶的話語中體會到了奶奶的一片心，雖然幫了倒忙，但這是她對孫女的愛心，“我”的冰雪般的心又融化了。奶奶的這份趕不上潮流的愛讓小作者無法拒絕。 （張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