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歡喜》，一次精神按摩

韓浩月

暑假臨近結束，《小歡喜》開始霸屏。它被認為是繼《都挺好》之后，又一部貼近現實的好劇?！缎g喜》和《都挺好》在話題性方面有重合之處，比如都談到原生家庭、中年危機、夫妻關系等。但《小歡喜》也有它集中的主題——緊扣“高考”。

高考是《小歡喜》的核心。很大程度上，高考也是整個中國社會的重大議題。坦白說，《小歡喜》選取的3個家庭樣本，比較偏戲劇化。劇中的方家，兩位家長都是白領，且是公司中層，是典型的都市中等收入家庭;季家的男主人是一名區長;喬家的女主人雖然離了婚，但坐擁北京5套房……如果他們都難以擺脫孩子高考帶來的焦慮，那些物質條件一般或生活壓力較大的家庭，又當如何？

《小歡喜》沒有向下選取底層家庭樣本，從觀眾觀看的角度考慮是對的，否則它會變成一個沉重的故事。它最根本的指向并非批判，也非宣泄，而是一次精神按摩，讓觀眾感慨生活不易、教育子女太難，同時激起觀眾對自身的哀憐，唏噓之后，繼續打起精神應對明天。

雖然不太準確，但從《小歡喜》幾位主角身上，都能看到明顯的自信氣質。佛系的黃磊、女強人海清、嚴格的單親媽媽陶虹、嬉皮笑臉的沙溢，包括王硯輝飾演的降下身段與兒子去游戲廳的區長父親，詠梅飾演的賢妻良母式的區長夫人，他們身上都有著一股強大能量——這股能量表面看是自戀，實際上是內在實現真正獨立之后的一種自信。

按照年齡推算，《小歡喜》幾位家長的實際年齡是“70后”甚至“80后”，是改革開放中出生，經濟突飛猛進中長大的一代人，也是當下社會的中流砥柱。他們從父輩那里接過了一些沉重的責任與傳統，同時又因為時代進步而擁有了現代家長的觀念與情感，這種承前啟后的身份，決定了他們自身就是矛盾而沖突的，這才導致了“高考不是孩子的高考而是家長的高考”這個現象的發生。

作為家庭劇，《小歡喜》最大的進步，是體現了家庭內部的地位平等與公平對話。哪怕在高考這件事上，父母也很少再動用權威，而是采取了生活上的照顧、情感上的溝通以及談判式的交流等方式。尤其是三位父親角色，更是以朋友的身份嘗試與子女建立對話關系，這是過去時代較少見到的。

劇中有個情節令人印象深刻：黃磊大醉一場后被海清叫醒，談到金庸去世流下眼淚。為自己青少年時代的偶像離去流淚只是個借口，更多的是抒發中年人內心無法言說的擔憂與苦惱。能感覺到，《小歡喜》中的所有父母角色，都有著一種本能的沖動，他們試圖通過自身的努力，來化解掉他們承載的所有壓力，給孩子創造一個理想世界——盡管在這個過程里，孩子們很難理解他們的苦心。

生活苦嗎？是的，生活有苦的一面。對《小歡喜》里的3個家庭來說，苦是奮斗過程中的副產品。所以，才有了《小歡喜》這個名字，有苦有樂，這就是生活。孩子們已擁有自己的時代，他們對世界有了無法被干涉的認知，父母的努力有時是有用的，有時是徒勞的，通過《小歡喜》，如果能找到及時調整父母與子女關系的一種姿態，就是最大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