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巖
摘 要:網絡隱私作為人格權的一部分,其相關問題一直是國內外學界研究的熱點與重點。自2010年《侵權責任法》頒布以來,學界對網絡隱私侵權的歸責原則適用問題一直存在爭議,但至今我國仍沒有針對隱私權的專門立法,這不利于我國網絡隱私侵權的治理。鑒于此,本文對所搜集到的網絡隱私案例法院判決書進行文本分析,探究我國網絡隱私案例歸責的現狀與難度。
關鍵詞:網絡隱私;網絡侵權;歸責原則;文本分析
中圖分類號:D9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19)08-0028-02
網絡隱私權作為在互聯網快速發展下延伸出的新概念,其實質仍然屬于隱私權的范疇,主要是指公民在網上享有私人生活安寧和私人信息依法受到保護,不被他人非法知悉、侵擾、搜集和公開的一種人格權,也指禁止在網上泄露某些與個人相關的敏感信息,包括事實圖像以及誹謗的意見等[1]。當前學界在網絡隱私方面雖然研究領域越來越細化,但大部分研究仍然停留在理論探討階段,對我國的網絡隱私案例的實證分析少之又少。因此,本文試探性地從實證角度出發,研究我國當前網絡用戶與網絡服務商在已有案例中分別是如何進行歸責的,以及法院在進行歸責時存在哪些難度。反映我國網絡隱私侵權判例現狀,以期為學界進一步的研究提供可供參考的業界現狀與啟示。
一、研究方法與研究對象
(一)研究方法
本文主要采用文本分析法進行研究。梵·迪克指出,對文本進行定性分析的方法,是試圖通過闡釋和觀察所選取文本的措辭、句型等內容,對文本進行分解,從表層達到深層次說明文本意義的作用[2]。本研究中,所選取的我國網絡隱私案例的法院判決書就是所研究的文本。文章將對所搜集到的判決書的具體內容進行文本分析,達到深入闡釋這些判決書所遵循的歸責原則。? (二)研究對象
筆者通過“裁判文書網”和“無訟案例”數據庫檢索網絡隱私侵權案例。以“網絡侵權、隱私”為檢索關鍵詞,限定文書性質為“判決書”,分別檢索到案件117件、223件。對兩個數據庫的案例進行閱讀后,去除相同案例并排除主要判決名譽權、著作權和網絡公司不正當競爭等其他無關案例后,得到有效案例46件。這46件案例判決書構成網絡隱私侵權相關案例實證研究的研究文本。其中,案件被告為網絡用戶、網絡服務商、網絡用戶和網絡服務商共同被告的分別為29件、11件、6件。
在所搜集到的案例中將網絡用戶作為直接被告人的占比最大,筆者在分別分析網絡用戶、網絡服務商在實際案例中所適用的歸責原則后,探討我國目前網絡隱私侵權判決現狀及問題。
二、研究發現
(一)侵權認定以過錯責任原則為主
根據對已有案例判決書的整理與分析發現,我國在對網絡隱私侵權的實際審理中對網絡用戶與網絡服務提供者所采取的歸責原則主要為過錯責任原則,少部分案例在實施中采取無過錯責任原則進行追責。對于網絡用戶而言即過錯方存在主觀故意曝光個人隱私,對受害者形成損害事實。對于網絡服務商而言即在受害者通知后對侵權行為存在已知而未及時采取刪除、斷開鏈接等有效措施,進一步造成網絡用戶損害事實擴大。
但不難發現,對于網絡用戶而言,在上述案例中大部分案例都是原告與被告私下有矛盾而不可調和導致一方選擇網絡曝光的方式進行報復或所謂的“討回公理”,線下矛盾延伸到線上。因此,大部分網絡用戶的侵權行為都存在著主觀故意,最終會呈現過錯責任原則為主的結果有這方面的原因。
(二)轉發者多被放棄追責
在網絡平臺上“轉發”與“點贊”是相對于“評論”較安全的行為。信息轉發已經變為網絡信息快速傳遞的重要影響因素,而對于包含個人隱私的內容更容易引起網絡群體的圍觀。因此,在網絡隱私侵權中,“轉發行為”是不容忽視的一個方面,也是應該加強監管的必要內容。當前,學界對于轉發者在侵權方面的爭議此起彼伏。但筆者在進行案例搜集時發現將轉發者進行起訴的案例很少,在樣本中僅1起涉及到轉發者,且只針對眾多轉發者中的一人。由此可見,盡管學界對此類情況大加探討,但在實際生活中出于各種原因,大眾對于轉發者隱私侵權更多的是放棄追責。網絡隱私轉發的無監管模式加劇了網民轉發的隨意性,不利于網絡隱私侵權的治理。
(三)網絡服務商“及時刪除”難以明確界定
相對于網絡用戶而言,網絡服務商的侵權認定更加復雜,當前學界對于網絡服務商隱私侵權判定時“知道”與“及時”的定義仍存在較大爭議。在實際案例中可以發現大部分案例以接到受害者的通知為準,即網絡服務商在接到用戶要求刪除侵權內容的通知后就存在“知道”事實。但各法院對于網絡服務商是否“及時刪除”的界定各執一詞。在未判定侵權的案例中“及時”的認定主要有原告未起訴前服務商即刪除、接到受害者通知即刪除、接到法院訴訟材料即刪除。其中,最遲是接到律師函后即刪除屬于“及時”,但收到律師函后多久又算“及時”呢?“及時刪除”的概念尚未統一。
(四)平臺匿名難以有效追責
在進行案例分析時不難發現對網絡用戶的追責中因部分平臺在用戶注冊時個人信息未收集充分導致侵權人識別不出的問題。盡管有的案例已經有注冊IP信息或電話號碼,但仍被認為證據不足,不能有效追責。比如由西安市新城區人民法院審理的“支xx與xxx公司、王x網絡侵權責任糾紛”一案判決書寫到:“用戶‘路見不平一聲吼66最后登錄IP裝機注冊人系被告王x,原告要求被告王x承擔侵權責任,證據不足,本院依法不予支持。”以及由邳州市人民法院審理的“王某與南京西祠信息技術股份有限公司網絡侵權責任糾紛”一案中判決書寫到“……也按照本院要求提供了網民‘宿羊山老黨員的電話、IP信息,但未能成功調取到網民‘宿羊山老黨員的姓名、居民身份證號碼、住址等信息,對于該網民的侵權責任本案無法處理”。因此可以看出,雖然一般有IP地址及電話號碼基本能鎖定用戶,但仍然存在用戶不能識別的情況,難以進行有效追責。
三、討論與啟示
對于網絡用戶侵權歸責的適用,實際案例與學界基本趨向一致即過錯責任原則。在學界爭議較大的網絡服務商在侵權歸責的適用上在實際案例中仍然以過錯責任原則為主,其中不乏一些使用過錯推定的案例,但因為過錯推定仍屬于過錯責任原則,因此總的來說還是過錯責任原則適用較多。但網絡服務商的侵權認定在實際案例判決中仍然存在諸多難點,且各法院對同一行為的認識也不一致。
此外,筆者在對案例樣本進行搜集時發現,網絡隱私的案例相比與名譽權、著作權等其他網絡侵權的案例要少得多,但網絡隱私侵權行為幾乎每天都在各大網絡平臺上演,由此可見,我國網絡用戶對于網絡隱私的相關法律意識仍然很薄弱。此外,通過筆者對判決書的文本分析,針對很多學者對于《侵權責任法》的頒布不利于我國網絡平臺發展的憂慮,筆者認為大可不必。一是大部分網絡服務商只要履行“事后刪除”行為極少會被判定侵權,盡管“及時”的界定不明;二是網絡服務商在網絡用戶的極具傳播力的“隱私”曝光之后能在短時間內快速發酵,其帶來的流量收益大大超過違法成本,一般侵權僅判決道歉或罰款,罰款金額多在五千元以下。
因此,不難發現在網絡隱私侵權方面學界與業界步伐仍不太一致,學界在進行相關問題探討時應考慮到實際情況,結合我國國情與社會背景進行考量。法院在進行判決時也應盡快有一套統一的標準,如“及時刪除”的界定可具體到某一天,而不是“各執一詞”。而對于網絡隱私轉發行為的監管也可仿效謠言轉發的規定進行進一步的規范。而針對已有IP信息,但仍未能調取到侵權者的個人信息情況,應加強網絡技術部門與法院的聯動,實現有效追責。
參考文獻:
[1] 趙華明.論網絡隱私權的法律保護[J].北京大學學報,2002(S1):165-171.
[2] (荷蘭)托伊恩·A·梵·迪克著.曾慶香譯.作為話語的新聞[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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