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離我們并不遙遠

肖永

“我們希望能夠在中國建立起國際女飛行員組織的分會，并誠摯地邀請中國女飛行員加入我們這個大家庭。”2011年，在中國西安舉辦的通用航空高峰論壇上，來自99S國際女飛行員組織的代表蘇珊·拉森（Susan Larson）向中國女飛行員發出了熱情的邀請。

四年后，99S國際女飛行員組織中國區分會成立，作為創始主席，張雪巖成功將這個國際著名的女性飛行員組織引入中國。如今，她積極致力于航空文化在中國的宣傳和推廣，希望用自己的努力，讓99S的精神和理念在這個不斷成長和崛起中的國家埋下更多航空夢想的種子……

與航空工業的邂逅

美國FAA私人飛行員，前媒體人，企業家，這是外界給張雪巖貼的標簽。

采訪當天，張雪巖身穿了一件中式寶藍色旗袍，長發披肩，凸顯出東方女性所特有的美感——自信、沉靜而溫婉。說起飛行，張雪巖就立刻興奮起來，滔滔不絕。“說起來，我最初接觸航空的契機還與你們航空工業有關。”她笑言。

2000年，張雪巖進入了中央黨校主管的學習時報社，開始了自己的媒體生涯。“對于一個年輕人來說，中央黨校是一個具有宏觀視野的平臺，可以說有很多優勢：同時這里也集中了中國最優秀的高素質人才。通過和這群人的接觸，我也增長了很多的見識。當然，其中也包括了你們航空工業的領導。”張雪巖說，作為國有企業的領導，他們不但宏觀思維有大格局，在具體的企業經營管理上也更有實踐能力。

2004年，她接到采訪時任原中國航空工業第一集團公司總經理劉高卓的任務，這次的采訪和交流，讓她有機會站在行業最前端了解航空，認識航空。“作為一個仰望星空的行業，航空人有著明確的精神追求和高遠的目標。”她開始喜歡上了航空這個圈子。

在此之前，張雪巖內心已經有了走出“舒適區”的想法，并一直在思考自己今后的道路和方向。她渴望迎接挑戰，渴望一個更能釋放激情的行業。通過越來越多與航空圈的接觸，張雪巖逐漸清晰了自己未來的發展方向。

她需要一個契機，讓自己能夠真正走進航空世界……比如：學習開飛機！

只要努力，就可以成為飛行員

而說起這個機會，張雪巖直言，自己是被忽悠的。

2012年的時候，一個為美國航校代招中國學生的人曾跟她說，在美國只需要三個月就能拿到飛行執照。經過調研，她認為空域一旦放開，通航將成為下一個經濟引擎，為國家的發展發揮重要的作用，而中國與美國等發達國家的明顯差距，也呼喚更多人投身航空事業。

確認了通航的社會意義，當時已經33歲的她放棄了媒體的高管工作，帶著剛滿6歲的女兒，坐上了飛往美國的航班，準備先從成為一名飛行員開始，追尋自己的有可能的通航事業。讓張雪巖沒有想到的是，原本打算用幾個月時間就拿到飛行執照，最終她卻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時間延宕的的收獲是，她有機會接觸美國本土更多的航空人士，深入了解美國航空事業的狀態和運作方法。

“我是一個超有自信的人，但是在學習飛行的這件事情上，我第一次嘗到了挫折感。首先，我是純文科出身，對于這些空氣動力學，機械原理，包括氣象學等等很多理科內容根本不感興趣，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接觸這個領域。學習這些內容，對于我來說，屬于智力再開發的過程。飛在藍天，多了一個維度。對于一個從來沒有航空經驗的人來說，我花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來彌補之前知識和思考的不足。”

在張雪巖的辦公室，記者看到了一本又大又厚的英文飛行員教材，拿在手上沉甸甸的。隨便翻開一頁，上面的空白處用鉛筆密密麻麻地做著各種的筆記，記錄著張雪巖曾經的努力和用心。“我一直說，自己就是一個很好的通航人的例子，三十多歲，帶著孩子，近視眼，但只要堅持，就可以成為飛行員。”

巧遇99S

對于張雪巖來說，她與99S的結緣，更早于學習飛行的時間。

她告訴記者，美國的通航產業發達，通用機場很多，每個有塔臺的機場幾乎都有航校。到達美國后，她就按圖索驥，在地圖上尋找附近的機場。

當她去敲門的時候，開門的就是99S女性飛行員組織當地的主席，她熱情地向她介紹了附近航校的情況、怎么報名、怎么開始踏上學飛的道路。隨后的不久99S的成員用她們自己的家用飛機，給了張雪巖人生第一次飛行體驗。

“她們都是優秀的女性，人也非常nice，我第一次參加會議，我僅僅表達了學習飛行的愿望，她們就給我熱烈的掌聲和溫馨的歡迎儀式。”在那里，她感受到了從內而外的真誠，很快成為這個組織的準會員，活躍地參與其的各項活動。

99S國際女飛行員組織（The NINETY-NINES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OF WOMEN PILOTS），1929年在紐約成立，總部位于美國俄克拉荷馬州俄克拉荷馬市，因首批會員有99人而得名，是目前世界上最大，也是歷史最悠久的國際女性飛行員組織。

作為一家國際性非盈利性機構，99S的宗旨是為航空界女性創造職業發展機遇，其成員包括了女性職業飛行員、私人飛行員，擁有飛行執照的航空從業者以及航空愛好者。目前，99S在全世界40多個國家成立了分支機構，會員達到了7000多人。

這個由女性先鋒人物創立的組織正好與張雪巖個人的特質相契合。采訪中，張雪巖不止一次地談到了99S的創始人阿梅莉亞·埃爾哈特（Amelia Earhart），作為一位杰出女性，她早已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篇章。“我們跟早期的先鋒人物不同，他們是英雄，是開疆拓土的紀錄保持者，而我們的意義，則更多的昭示普通人也可以與航空走得很近，通航是大眾航空，是屬于每個人的航空。”

在獲得飛行執照之后，張雪巖正式成為99S的會員，之后她聯系幾位大陸和香港籍的會員，滿足了建立一個分會的基本條件，獲得了美國總部的授權，成立了99S中國區，開始更加積極地投身航空工作。

“99S是一個志愿者聯盟，所謂主席、秘書長就是志愿做更多的工作，當初剛回來創辦99S中國區時，總會有人間，加入99S有什么好處。這與我在美國聽到的問題截然相反，她們總會問‘加入這個組織，我能做點什么？我后來用大家耳熟能詳的一則寓言來解釋這個道理，‘據說地獄和天堂都是一樣的，大家都圍著一鍋香噴噴的湯，但每個人的勺子都過于長了，不能把食物放到自己的嘴里，地獄的人徒勞無功地往自己的嘴里放，而天堂的人喂食彼此，每個人都很滿足和幸福，遇到99S，就是走進了這樣一個天堂，大家彼此鼓勵支撐，共同做一個人不能完成的更偉大的事業”。

如今，中國的99S同樣集中了一批的優秀女性。比如，99S中國區現任主席，美國FAA私人飛行員，中國挑戰環球飛行的女性飛行員——陳靜嫻。第一位考取美國航空總署（FAA）飛行教練證（CFI，CFII）及美國航線飛行證ATP的華人女性，也是美國民航史上第一位華人女機長，99S中國區現任副主席——傅文瑜等。“與她們在一起共事，我非常幸福，”張雪巖說，“人和人之間有了相同的律動，是個非常幸福的過程。一群人，有共同的愛好，共同的志向，共同為了共同的目標去努力，是非常幸福的。”

2018年3月8日，中國民航飛行員協會在北京成立了“女飛行員分會”，張雪巖當選分會秘書長。

飛行是一個修行的過程

在美國學習飛行的兩年，讓張雪巖對于飛行和人生有了更深的體悟。回顧這段歲月，張雪巖覺得有幾點感悟讓她受益匪淺。

首先，沒有任何一件事情，像飛行一樣如此需要實事求是。

“我在中央黨校工作多年，進校門不遠，有一塊鐫刻‘實事求是四個大字的石碑。這是我黨一直堅持的優良傳統和真理。實事求是不只是一種態度，更是一種的能力。”張雪巖說，“在飛行中，除了要實事求是，沒有其他選擇。任何浮華和炫耀都是毫無意義的，有本事就是有本事，沒有本事掉下去的是自己。實事求是地認識所處的對外在環境和清晰地認識自身實力，是保障安全的基本條件。”

第二，“時刻準備好”。比如，早起一查天氣，發現今天的云層不適合飛行，就懶了兩步，晚了一段時間去學校;結果可能是很快云開霧散，而自己已經錯過了準備的時間，錯過一個飛行訓練的機會，拖延了學習進度。所以要想成功，就要時刻做好起飛的準備。

第三，永遠想著下一步怎么做，不要往后看。“飛行是一種向前的運動。和開汽車不同，后退在飛行中只是一種air show（空中秀），是一種特殊技能的展示。在飛行中，可能會犯一些錯誤，但如果你對剛才的錯誤扼腕嘆息，反復思慮，那你耽誤的是接下來正確判斷的時間。飛行如此之快，回望過去，就意味著前方的風險。生命沒有回頭路，只需關注下一步，輕松生活，睿智選擇，命運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做航空文化的推廣者

見識過美國已經非常發達的航空文化和廣泛普及的狀態之后，她直言，中國的航空文化目前有著巨大的提高空間。

如今的張雪巖一方面努力促進99S組織在中國的發展，同時更為重要的，她還積極投身于中國航空文化的推廣普及。她坦言，“中國太缺航空文化，沒有民眾基礎，是制約當下中國航空工業的重要原因，試想一座塔如果升入云端，那一定有巨大的基座。中國的航空事業也是一樣，有了民眾基礎，有了孩子們從小接觸航空，思考航空，那中國才有與航空發達國家比肩的可能，99S和我的公司現在正在做的，就是想辦法讓更多的人能夠接觸航空、了解航空，對航空產生興趣，愿意參與進來。”通用航空即大眾航空，與“高大上”無關，它是普世的，大眾化的，是屬于每一個人的。

目前，張雪巖和她的伙伴正在通過多種方式，將航空文化的推廣普及落實在具體的行動中。

前不久，作為新中國培養的第二批女飛行員，已經82歲高齡的苗曉紅，再沖云霄，轟動全國！就是來自她們的創意。

隨著初教-6正式走向民用，作為市場推廣方，張雪巖正在籌劃成立一個初教-6的飛行表演隊。將有助于讓國內大眾，尤其是青少年能夠擁有更多認識和了解航空的機會。她們還在積極探索，籌劃建立一個退役飛行員復訓基地。張雪巖介紹說，眾所周知，飛行員是戰爭時期的寶貴財富，是國家的戰略資源，通過這樣的基地，使沒能轉入民航的退役飛行員有機會保持飛行狀態，作為民間穩定的國防力量，對于國家和國防意義重大。

同時，張雪巖希望將那些老舊和退役的飛機回收集中，建立科普園區基地。這樣那些退役的飛行員將有機會展示自己的才華，同時有機會帶領青少年近距離接觸飛機，有更多機會親自體驗飛行。

今年的11月，成都將舉辦中國國際航空節，99s中國區將在活動現場推出互動性的科普活動，還將舉辦“志在藍天”為主題的中國國際女性飛行員會議。她們將邀請來自世界各地的女飛行員參加“鴻鵠論壇”（Swan Talk），分享她們的飛行故事，駕駛飛機帶著年輕的中國女孩進行空中飛行體驗。

之所以將論壇名字叫做“鴻鵠論壇”，張雪巖說，首先是“鴻鵠”是志向遠大的鳥，指天鵝或者大雁，Swan就是英文天鵝的意思，寓意著女性飛行員群體的優雅和美麗。隨著中國通航事業的發展，希望這只美麗的天鵝能夠從容優雅，越飛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