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溝橋之慨

李文爍

歷史鮮少說謊，它見證了太多，殺戮、平和，蕭條、繁榮。它靜默著，每一處古跡，每一個建筑，仿佛都是它的眼睛，安靜而滄桑。“長虹萬丈跨盧溝，勝地流傳七百秋。橋上睡獅今漸醒，似知匕首已臨頭。”那盧溝橋的裂痕，那橋上的獅子，那無法言述的過往，在這靜默里滋長、蔓生。

記得第一次踏上盧溝橋，漢白玉石構成的寬大橋面橫跨永定河，馬可·波羅說它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可見這橋杰出的藝術成就。寬大的漢白玉橋面兩側的橋欄上，刻著千姿百態的石獅子，都是由一個大獅子和一個小獅子構成，站、走、蹲、臥、爬、滾、抱，栩栩如生。那時年幼，只顧著跟那設計精妙的獅子們打鬧，不懂得這橋上的文化積淀和那獅身上的傷痕。

略懂詩書后，不由得贊嘆那古人的大智慧。盧溝橋兩側燕翅橋面呈喇叭口狀，關鍵部位均用鐵榫連接，拱洞自橋面向橋中心逐漸增大，結構堅固而且設計精巧。相傳，古時候永定河里有黑龍作祟，經常沖毀橋梁，摧毀堤壩，淹沒田禾，危害百姓，皇帝命令工匠們建造一座橋，可以鎮住水中的黑龍，于是工匠們鍛造了十把鋒利的斬龍劍，把它們安裝到十個橋墩迎水面的分水尖上，希望斬龍劍可以斬殺黑龍，消除水患，而安裝斬龍劍的盧溝橋，自此之后也一直安然無恙。實際上，所謂黑龍是永定河的凌汛，春暖花開，冰雪消融之時，大量的洪水裹挾著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塊奔北京而去。因為洪水渾濁，所以當地百姓認為這是黑龍作祟。而盧溝橋橋墩分水尖上的迎水面矗立的三角形鐵柱，護住了橋墩不被洪水沖垮，也切開了冰凌，使洪水安然通過，實乃先人之智慧。妙則妙矣，這橋上的美景更是令人心往神馳。傳說乾隆皇帝曾在秋日路過盧溝橋，見此良辰美景，作詩“半鉤留照三秋淡，一練分波平靜明”，并題詞“盧溝曉月”。如今，“盧溝曉月”已經成為老北京著名的燕京八景之一，每年有無數游客來到盧溝橋。月半之夜，霧蒙蒙的天空透出嫵媚的月光，月光的倒影映在水面上，伴隨“沙沙”的風聲，呈現出“一天三月”的奇觀。如今，在老北京的民間傳說中，“盧溝曉月”也多了幾分神秘與浪漫。在這里，那些獅子，那座橋面，滿滿皆是文化的留存。

而今，我再次來到盧溝橋，它還是那樣，靜靜地矗立在永定河兩岸，跟幾十余載前一模一樣。盧溝橋上的石碑，見證了這座橋滄桑的歷史。“炮火起盧溝，八年抗戰遒”，億萬萬同胞團結起來，奏響了屬于那個時代的偉大戰歌。如今，宛平城安靜地立在那里，但撫摸盧溝橋上的彈痕，好像激烈的戰斗就發生在昨天。我摸著石欄上的石獅子，感受到的卻盡是歲月的滄桑。

盧溝橋已經不供通行了，旁邊修了一座新橋，連接著永定河兩岸的交通。盧溝橋寫滿了中華的歷史，他身上有著馬可·波羅筆下令人驚嘆的藝術成就，有著幾百年前先進的造橋技術，凝聚了古代勞動人民的高超智慧，出現在北京最犄角旮旯的民間傳說中，凝聚了中華民族最深處的民族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