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之父作證?

肉孜·古力巴依（塔吉克族） 蘇德新 譯

一

燦爛的陽光從白云中透射下來，灑在帕米爾高原上，灑在巍峨的慕士塔格峰上，給整個高原鍍上了一層金黃，使傲然屹立的慕士塔格峰輝煌起來，如一位金甲的武士，俯視著腳下的一切。河流從高原上流淌下來，就像自由奔跑的馬駒，鬃毛飄飄灑灑地飄向空中，形成了一條長龍。馬駒跑到哪里，長龍就跟隨到哪里，它那銀白而又柔韌的身軀猶如一把刀，把金黃的高原切成了一塊塊蛋糕。

馬駒的蹄聲點活了高原的生靈，草綠成了喃喃的春語，樹軟成了一節節春笛，小鳥銜著一段兒春聲，叫得清脆如玉。還有那些裊裊婷婷的炊煙，把牧村的故事一個個吐到空中，在河谷里彌漫開來，就像一粒粒野草的種子，有的枯死在荒野上，有的借助了雪水的潤澤，蓬勃地生長著，綠油油的成了一片片綠洲。

拜爾那與愛人的故事，就是這炊煙中的一束，從1906年那個秋天開始生長，在歲月的長河中由黃變白，由白變黃，籠罩著幽深的河谷，籠罩著雄渾的高原，漸漸變成了一個家喻戶曉的故事。

那個秋天的天空格外晴朗，不見一絲云彩，高聳的山峰之間，天空就像湖水一樣清澈，太陽像馕一樣掛在天空中，讓人倍覺溫暖。

村里的富商賽熱甫拜正在給兩歲兒子的舉行剪頭發儀式。他家門前高大的核桃樹下，聚集了不少前來參加儀式的人。悠揚的鷹笛聲和姑娘們的手鼓聲在高山間回蕩，讓河谷里的氣氛更加熱鬧。姑娘們曼妙的身姿和美麗的舞姿吸引著人們的目光，人們將自己獻給舞者的禮物在舞者頭頂轉幾圈，待所有客人都看清楚后，放在達甫（手鼓）里，以示他們的排場。

房屋里，人們圍著三面墻而坐，賽熱甫拜熱情地招待著客人，客人們也表示著自己的心意。儀式到了關鍵時刻，主人將自己兩歲的兒子交給坐在上座的老者手中，老者拿起剪子，剪下孩子頭頂的一縷頭發，將它塞進一對小馕中間的孔里，大聲祈禱：愿這孩子長命百歲，生活幸福！然后再剪去孩子的一縷頭發，結束了剪頭發的儀式。經過祝福的孩子成為了長壽、幸福的象征，親戚和友人們爭著抱他，以圖幸福、長壽。

正在這時候，急忙進門的艾孜買提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他是賽熱甫拜的放牧人，他帶來的禮物是一塊潔白的石頭，晶瑩透亮，閃著綠茵茵的光芒。他抱起兩歲的孩子，說了許多幽默的祝福話，讓大家笑起來。

鷹笛和達甫聲格外美妙悠揚。叼羊開始了，高原的騎士用盡渾身解數，把儀式推向了高潮。匹匹駿馬站成一線，騎士們稍勒韁繩，幾匹性躁的高頭大馬尥起前腿，陡然昂首，咴咴嘶鳴，待雙蹄落地，奮蹄飛馳。騎士們揚起鞭子，“噓噓”地吆喝著，向羊羔飛馳而去。一位少年頗為不屑，他并沒有和眾位騎士一同上馬，而是站在自己的駿馬旁，撫摸著自己的馬兒，和它說著悄悄話。等騎士們都揚鞭而去，這位少年才把自己頭上的小塔吉克帽子的紅邊朝額頭上一扭，緊了緊腰上的藍色絲帶，將紅色舊靴子一蹬，跳上棗紅馬，兩腿一夾，棗紅馬如一道閃電，瞬間超過了其他騎士，沖到了羊羔前。他一個彎腰，手臂鐵爪一樣伸向了驚恐的羊羔，一把抓住羊羔脖子，往回飛去。當他把羊羔放到了領獎臺上，大家紛紛伸出大拇指，并高呼起來。手持“帕太”（獎勵搶羊羔的人）的人將四米長的大紅布獻給了這位幼小而又勇猛的騎士。

“這是誰家的孩子？”眾人紛紛問起來。

“這是我家的孩子，我的兒子拜爾那！”艾孜買提自豪地高叫著，沖到領獎臺上接過紅布，掛在馬脖子上，向圍攏在周圍的牧民施禮。當艾孜買提要退場之際，兩人過來拽住了馬繩，這時一位滿臉胡子的老者過來帶走了他，將他帶到了場外的管事古賈什旁。

古賈什所在客廳是按照塔吉克族人的風俗布置的，他坐在四層厚的褥子上，傲氣地看著門外。看到艾孜買提進來，古賈什嚴厲地大喊道：“哎！艾孜買提，你這個家伙，你的主人賽熱甫拜那么信任重用你，你怎么會做出這般事情來了？”艾孜買提不知自己都干了什么，站在那里，動也不動，用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態看著古賈什。古賈什惱怒了，又喊道：“你還在裝瘋賣傻什么？你都干了什么？快說！你自己不交代的話，我有辦法讓你交代出來！你要不說，就會受皮肉之苦！”艾孜買提低下了頭，偷眼看著古賈什，琢磨著他的話，小聲說：我沒有做錯什么事啊。古賈什指著他的頭，說：“你要是不說，你看看我要做什么？你為什么不交代自己偷走了拜大哥的兩頭大山羊呢？我會馬上懲罰你！”艾孜買提聽了，方才得知原委，他抬起了頭，一臉委屈地看著古賈什，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又停住了，只顧搖頭嘆氣。古賈什等不了那么多，他不耐煩地要幫手動手。艾孜買提一看情形不妙，辯解：“我沒有偷羊。沒有偷就是沒有偷。賽熱甫拜對我那么好，我能去偷他的羊嗎？請你再問一問其他人有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胡說八道！”古賈什怒喝道。

“我來參加叼羊前，一早就將那一群羊牧到了草場上的……”艾孜買提解釋。古賈什不依不饒地質問了一大堆問題，看到艾孜買提嘴硬，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讓人押著艾孜買提，來到圈羊的地方。

果然沒有看到那兩只大山羊，古賈什重新罵起艾孜買提來。艾孜買提忍不下去了，辯說：我再到處找一找，如果狼沒有吃掉這兩只羊的話，就會被找到。這時艾孜買提的兒子拜爾那跑來，要幫助父親找羊。

看著這天真的父子倆，古賈什說：“要是找不到羊，別怪我不客氣，一定要按照規矩重罰。”說著揮了揮手，讓他們去了。

艾孜買提哪里想到，這是一個陰謀，他們父子根本就無力反抗，只能按照古賈什的陷阱一步步地走。想到艾孜買提父子找不到羊，將永遠成為自己的奴隸，古賈什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二

帕米爾高原的秋像山羊的尾巴，很短很短，一搖一晃就過去了，但這個秋似乎有點長。海仁巴斯草場中間的一條小溪唱著歡歌，把秋意帶到了草叢中。青草褪去了早前的濃郁，葉片兒厚了，葉梗兒硬了，鼓脹的身體日漸豐盈，隨著秋風搖動的身軀也緩慢下來，頭頂上鼓鼓囊囊地探出一咕嘟一咕嘟的籽兒，有的白，有的黑，有的紫，有的黃，把大地染成了五顏六色的畫布。

羊愛扎堆兒，一群群地在草原上游走，如同一支畫筆，不斷地改寫著草原的顏色。它們低著頭，將草籽和草葉收入口中，將肚子撐成一個草袋子，身上的肉也多起來，胸腔子臃腫了，四條腿強健了，尾巴上的油脂也越來越肥厚，堆積成兩塊和田玉，吊掛在尾骨上，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就像胖婆娘的臀部。

順著羊群放眼望去，有兩只吃飽喝足的大山羊，正在山頂互相玩耍。古賈什的兩個傭人偷偷躲在一塊大石頭的后面，他們的眼睛就像餓狼一樣，窺視著那兩只大山羊，如找到了金子一樣喜出望外，他倆互相咬著耳朵說著什么，悄悄躲到羊兒們走過的路上，當兩只大山羊走過來時，他們突然躍出，將那兩只大山羊拉進了雜草叢中。當兩只大山羊被送進古賈什的院門后，就被鎖進了一間破舊的房子里。古賈什回來后，看著兩只肥碩的山羊，滿意地點了點頭，問兩位傭人，一路有人看見沒有？兩個傭人回答：“請你放心，什么人都沒有看到，我們把事情做得非常漂亮，以后誰都不會發現。”

當太陽下山時，兩個傭人將頭戴白色皮帽子（塔吉克少年在結婚成家前均戴這種皮帽子）身穿無外皮的羊毛外衣的拜爾那帶到了羊圈旁，指著羊圈，對他說，“這羊圈的一角就是你睡覺的地方，如果你讓羊丟掉一只，我就揪掉你的脖子。”

這個長得又帥氣又可愛的孩子不知自己做錯了什么，雙眼流淚不止。一個傭人用手撫摸著拜爾那的臉說，“你長得太可愛了，我們都不忍心這樣做，但主人說你爸爸做了可恨的丟人之事，我們就不得不把你抓來關在這里看羊，你不要恨我們，恨就恨你父親吧！”

“我爸爸是好人，他不會做壞事，你們讓我見一見他，我沒有做錯事，我們都是好人，求求你們！”無論拜爾那怎么哀求，傭人卻狠心地關上羊圈的門走掉了。拜爾那在羊圈里哭著叫著，卻無濟于事，只好蜷縮在羊圈一角抽泣。

等艾孜買提找到兒子，拜爾那正倚著一只羊，疲倦地睡著了。當他隔著門向兒子問怎么回事時，才得知拜爾那是被古賈什的兩個傭人關押到這里的，艾孜買提惱怒不已，但深知古賈什的為人，他只能咽下這口氣，對兒子說一番寬心話，去找古賈什問原因。

誰知，當艾孜買提找到古賈什時，這位惡人卻惱羞成怒，說，“我幫你教育兒子，你卻給了你兒子鷹笛，與我對著唱，你這是干什么？是向我示威嗎？”艾孜買提急忙辯解，說，“我做錯什么了，即便我做錯事情，也沒有必要讓我兒子來承擔吧？”

“你自己做的事難道自己不知道嗎？我絕不會饒恕你的！”古賈什惡狠狠地說著，甩了甩袖子，別過臉，再也不理會艾孜買提。艾孜買提看沒有回旋的余地，只好轉過身，回到了家里。

月光升起來，夜晚有了些涼意。小小村莊映在明亮的月光下，安靜地睡著，只有流經的小河不停不息地流淌著。月光照在稀疏的枝葉上，如同蒙上了一層清霜。

睡在羊草堆上的拜爾那久久不能入睡，想著父親為何說那些話，又為何不救出自己就走回家，想得月亮都歪斜了，也想不出個頭緒。

拜爾那再次睜開眼睛，是被古賈什的傭人叫醒的，拜爾那只好按照傭人說的，拿起羊鞭把羊趕到了草場上。

海仁巴斯草原的正中央有一條名叫萊比杜魯河的小河流。在這寬寬的河流兩旁長滿了豐茂的綠草和各種各色的漂亮野花，拜爾那吹著鷹笛趕著羊慢慢來到這里，坐在一個大白石上繼續吹著“亞熱克——亞爾”這個曲子，他的笛聲那么悠揚那么動聽，就連小羊們也跳躍得更加歡快了。

一路跳一路唱著來到河水旁的賽熱甫拜的獨生女古麗娜孜聽到悠揚的笛聲，高興地尋著笛聲望去，卻只看到潔白的羊群和白云，還有羊群下碧綠的青草和白云下靜寂的雪山，怎么也沒有看到吹笛子的人。

吹笛子的人是誰呢？古麗娜孜轉動自己的身子，看到遠處的石頭后，似乎有一個矯健的身影一閃，又不見了。憂傷的笛聲從石頭后面飄出來。羊群停止了移動，青草陷入了沉思，就連白云也沉下了面容。

古麗娜孜心中涌起一種甜蜜的思念和莫名的憂愁。她在這笛聲中呆呆地站著，心思卻飛到了白云之巔，飛到了石頭后面，下沉，下沉。

當晚風吹醒了古麗娜孜的幻夢，她發現草場早已空無一人，但古麗娜孜卻不再著急。“羊是我家的羊，吹笛子的人肯定是我家的人。”古麗娜孜想著，隨著暮色朝家中走去。

拜爾那放完牧后回到那間破舊的羊圈里，躺在草堆上睡去，在朦朧中他忽然聽到一個十分清脆的聲音，這聲音來自不遠處，卻那么清脆悅耳，當他起身往外看時，只見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在看著自己。看到拜爾那打量著自己，古麗娜孜用十分清脆的聲音問他：你在這里干什么呢？

這女孩的一根又黑又漂亮的發辮下垂到腰上，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正在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看到這小女孩的美貌與她身上穿的那漂亮的衣服和她頭上的琪坎庫麗塔（塔吉克女人們的漂亮的帽子）外戴十分漂亮的紅頭巾（這是塔吉克族女人們的漂亮的打扮），拜爾那問道：“你是來看望我的嗎？你怎么知道我被關在這里？”女孩臉紅著回答：“聽到你的笛聲在草場上，我找過你，卻一直沒有找到，又聽說有人被關押在這里后，我才跑來看的。”說著拿出帶來的餅和香干、核桃，都交給了拜爾那，讓他吃。拜爾那說，“我不能吃，他們知道了會打我，也會趕你走的，你快走吧，不要給我送吃的，也不要再來了。”古麗娜孜怕他餓壞身子，不愿離去，一再催他吃那些東西，并關心地問他何時才能擺脫這像牢房一樣的地方。當拜爾那吃完古麗娜孜給他的好吃的東西以后，兩個人看了看圈里的那些羊，默默地想起了心事。古麗娜孜突然抱住一個小羊羔，對拜爾那說，拜爾那你過來看看這只小白羊羔，它是我的安琪（塔吉克人將自己挑好的最喜歡的小羊羔叫作“安琪”）。她不斷地撫摸著這頭可愛的小羊羔，很久不愿意松手，她還說：“我最喜歡這只小羊羔，很久沒有看到它了，你看，它在所有的羊里很可愛，很特殊，它的兩只小小圓圓的耳朵還有個小尖頭頭，兩只眼睛周圍是黑黑的兩個小圈圈，四只蹄子的一半是黑的，上半部是白的，多么可愛啊！”

拜爾那說：“放牧時我只要一叫它，它就很快跑來見我，真可愛，你喜歡，我也喜歡，它不僅是你的安琪，也可以是我的安琪，咱倆一塊喜歡這個可愛的小精靈吧！”古麗娜孜松開了手，將羊羔放下去，對拜爾那說：“你看它跑了，你叫它，它能很快地來嗎？”拜爾那笑著，叫起來：“突迫爾，突迫爾。”（叫喊小羊羔時發出的聲音）小羊羔從遠處跑過來，站在兩人面前，仰著頭，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在問候著兩個少年。古麗娜孜說：“你看，它又可愛，又聰明吧？”拜爾那看了古麗娜爾一眼，說：“這只小羊羔是我最親近的伙伴，在我放養這些羊的時候，它對我最好，也最能聽我的話。”古麗娜孜聽后很高興，她對拜爾那放羊時的認真和對小羊羔的喜歡很滿意，對拜爾那更加熱情了。拜爾那也很高興，這時他才感覺到沒有那么委曲和壓抑了。

拜爾那每天放牧時都帶上自己那心愛的鷹笛，一邊放牧一邊躺在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吹著悠揚的曲子，這曲子隨著風兒傳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而吹笛人的一雙大大的黑眼睛卻看著高高的藍天中的白云，想著許多許多往事。

拜爾那吹完鷹笛，接著就唱起了歌，他唱的歌曲是這樣的：

我那可愛的家鄉呀！

你的懷抱中有廣闊的草場

我以那不快的心情吹著我的鷹笛

我身邊只有這些可愛的羊兒……

當拜爾那唱完他那傷心的歌后看到那只小羊羔就叫了起來：“突迫爾，突迫爾，你快來呀！”小羊羔好像懂得拜爾那的不愉快的心思一樣，急急忙忙跑著跳著過來，到拜爾那身邊蹭著自己柔柔的白色羊毛，深情地看著十分憂傷的拜爾那，拜爾那看到小羊羔那么懂自己的心情，臉上有了一絲笑容，與小羊羔一起跑了起來。

他感覺到自己很孤獨時，就想起了古麗娜孜那句“哪一天，我也過來與你一起放牧這些羊群”的話，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在一起時的美好時光。當時拜爾那還記得自己回答古麗娜孜說過，不！不！你可不能來，你如果來了，他們就會打我，甚至會打斷我的雙腿，那時候咱們就見不成面了，你不要再來啊！古麗那孜回答：“那么，我去求一求我爸爸，他一定會答應我，這樣我就會經常來見你，也會跟你一起放羊，一起玩。”拜爾那說：“我一個人在這里很沒有意思，我也希望你快些過來與我一起玩，那么你就快快求一求你的父親，快些過來跟我做伴，咱們與羊兒們一起在這草原上跑著、跳著玩吧！”那時古麗娜孜高興得又笑又叫又跳了起來，使氣氛一下子活躍了起來

古麗娜孜一陣風兒一樣跑了出去，到今日也沒有一人來陪伴他，他感覺到很孤獨、很傷心。

日子一天天過得很慢，不知過了幾日才在一天中午看到古麗娜孜的身影，拜爾那很喜出望外：“太好了，今后咱倆一起玩，一起放羊，這對我來說，比什么都好哇！”拜爾那十分高興地說著，拉著古麗娜孜的手一起跳了起來。一起放羊，一起玩。

日子一天追著一天地過，就這樣，富人的女兒古麗娜孜與窮人兒子拜爾那一塊兒玩玩跑跑地過了六年時間，他們也從一對小小朋友變成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戀人，他們如果一日見不到彼此，就非常想念對方。

三

一望無際的廣闊草原上，陽光燦爛，一片綠色草原上那點點的小野花們伸著脖子好像與什么爭著陽光似的。草場上的白白點點的羊兒們一邊吃著鮮美的草，一邊互相追著跑著，非常快樂，拜爾那將那“托力來兒”（羊群之意）趕到一處綠草豐盛的地方后，與遠處的古麗娜孜一起深情地唱起了心中的歌兒：

拜爾那：高高的雄偉山上

鷹兒們飛來飛去。

古麗娜孜：無論天空降雪與否

我的心與山上的玉石一樣潔白

拜爾那：麥吾瑞花是花中之王

在高高山頂上永開不敗

古麗娜孜：如果高山上沒有麥吾瑞花味

大鷹能飛高去吻那花？

拜爾那：玉石為何那樣潔白

全是因為在山下經達百年

古麗娜孜：愛情為何那么神圣？

因為是它深藏心中多年

拜爾那：高高的山為何莊嚴？

因為大地母親是它的力量！

古麗娜孜：心中的愛情為何永不敗？

因為雙雙心鏈永結。

古麗娜孜/拜爾那合唱：愛情之塔如山一樣堅固，

如清泉永流不息

就像白云永在山頂

愛情的堅貞永不敗。

對唱完畢，古麗娜孜把自己采來的一捆麥瑞花用漂亮的手絹捆起來后，深情地送到拜爾那面前時，拜爾那笑著說，“你自己本來就比所有的花兒漂亮，還摘那些花兒送來干什么？把你自己送來不就行了嗎？”古麗娜孜羞澀得紅了臉龐，嬌嗔地說，“我真的有那么好看嗎？”拜爾那回答：“難道你不知道自己比那些花兒還漂亮嗎？”拿著古麗娜孜送給自己的花兒，拜爾那望著古麗娜孜輕快的影子，陷進了無限想象之中，他想了很久才回到羊群中間，趕著羊兒回到了羊圈。躺在草堆中，拿著古麗娜孜送給自己的花兒，又重新沉思了起來。

草原的早晨空氣清新，陽光充足，草場上的羊兒白白點點，就好像朵朵白花到處盛開一樣，拜爾那趕著羊群來到草場后不久，古麗娜孜也像草原上初升的太陽一樣，很快來到了拜爾那身旁，他倆一邊放羊一邊又接著那美妙的歌兒熱情地談了起來。

拜爾那說：“你送給我的花兒使我很興奮，我興奮得一夜都沒有睡覺，我想了很多很多，想起了我兩個的以前，我的家庭，你的家庭，以及以后的事，我們的將來等等。謝謝你送給我的花，給我帶來的歡樂和我們以后的愛情和我們兩個的幸福生活！那么我送給你一樣東西，你會不會喜歡呢？”古麗娜孜瞪大了她那大大而漂亮的眼睛，期待著。拜爾那從懷里掏出一個白白亮亮的東西，在古麗娜孜眼前一晃，古麗娜孜拿過白色柔美的那塊石頭貼在自己臉上，十分激動地說，“你怎么會有這樣漂亮的東西？這東西叫白玉，很貴重的！”拜爾那回答：“這塊玉石是我那天趕羊經過山里時，在一堆草叢中有個東西閃閃發亮，拿到手上一看，啊！是這么大一塊像雞蛋大的玉石，當時就想送給你作為愛的禮物！”

他倆看著高高的穆士塔格山，想著這高山之父給予自己的大玉石，贈予自己的愛的禮物，千言萬語涌上心頭，不知怎樣表達出來，他倆緊緊地握住對方的手，互相擁抱在一起。

九月底的一天，這里的草原一片豐收的景象，牧民們沉浸在豐收的喜悅之中，奶油和奶香味遍地飄香，人們沉浸在歡樂之中，賽熱甫拜要去喀什賣羊換物的消息傳到了很多人耳中，有些與他有交情的人還叫他帶回一些稀罕物回來。眾人從彎彎曲曲的道路上走向賽熱甫拜家中，賽熱甫拜按塔吉克族的建筑方式蓋起的房子中坐滿了賓客，他們交頭接耳地說著一些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來，房子的中間有一烤食物的大馕坑，上面正在煮一大鍋肉，賽熱甫拜端正地坐在客人們對面，捋著胡子興高采烈地談著自己這次喀什之行要做的事和他的買賣之事，有人求他帶一些稀罕的物品回來，另一些人則祝他一路順風，多帶些稀奇的消息來。賽熱甫拜送走客人們后就將自己的女兒古麗娜孜叫到身邊，對她說，女兒你已經到了花兒一樣的十六歲了，我這次去喀什買貨，也想帶你去那兒見一見世面，你到了那里會看到很多這里沒有的東西。古麗娜孜高興地吻著父親的手，說，“爸爸，我長大了，謝謝你帶我去，我真想看一看其他地方是什么樣的。”賽熱甫拜說，“我們這一次去喀什，你的美蘭比給堂嫂也一塊去，她到喀什去看你的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