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念

孫永斌

1

沒有犬吠，沒有鳥鳴

村莊從晨光中醒來

舒展身姿的河水，翻卷著幾分倦意

楊柳在村口守著泥土，守著空寂

青春在歲月的坡溝里

垂下愛，垂下夢，垂下痛

遠去的時光咬破手指，黃昏的痛潛入井水

一副扁擔挑著皺紋，走禿了一座山的光陰

喊不回來的風，從空寂的山谷

背走巨大的塵土，記憶陳列在原野

頭發白了，腳步碎了，村莊老了

豁齒的山說不清走出和走進塵世的密語

鄉音枯落在地，枝椏將返鄉的月光一點點搖碎

2

記憶里的路在城市和鄉村之間

看不見的腳步在夜空下行走

思念的長歌在晚風里唱

黃土地上的風，吹走了時間的諾言

那年，揮手告別，心里揣著一句話走了這么遠

回不去的日子越摞越厚。家鄉是個動詞

在我體內里瘋長，割不斷的藤蔓

像只螞蟻在水泥和欲望里構建的城市

背著自己追逐光亮

一天又一天的重復，耗盡了青春和體能

回想已成一頁紙，紙上寫著收信人的地址

3

寶昌，一個地名，在我心里住了很久

像我住在她心里一樣，房子在那年的山坡上

因年久失修，記憶的門窗長滿苔蘚

鎖還在，而鑰匙不知落在何處

流浪糾結于縹緲的遠方

像愛情，找不到愛的人

拉磨人的歲月都被石磨碾碎

前世的情，今生的緣，怨言與遺憾無法算清

手扶住夕陽，起伏若草的羊群

壓榨出內心的詞語，跪向土地

承認當年的承諾越來越輕，輕到沒了斤兩

莊稼地里長出草，擠荒了莊稼的意志

遙遠的麥苗在心中堅守，豐收的秋天也在心里

飽滿的糧食與空洞的胃相望，成一塊無字的碑

山崗上墜落的星辰，蠕動著夜晚懷舊的蚯蚓

隱形的傷疤里啃食故里的懷念

和我有相同經歷的人，舉一杯

時光盛不下的憂傷，邀月對飲

無論是昨日的風，還是今天的雨

來來去去的喧囂中泛著歲月的黃

4

陽光沒有來，風陪我在街巷里流浪

孤獨被風說漏了嘴，憂郁寫在六月的臉上

明明知道自己站在哪里，卻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歲月是一口缸，盛滿了暗淡與荒涼

不必聲張，你和我沒有兩樣，前腳被塵埃覆蓋

后腳在時光的渡口成為塵埃

輾轉即逝的淚水是游子口中吟唱的詩句

秋風吹涼一坡踱不完的悔意

5

風的故鄉在遠方

時常聽到風在訴說，不分晝夜

太多的委屈，天空裝不下

雨是風的淚水，想家了

風就扯上一片云蓋在身上，嗚嗚咽咽地抒情

習慣在外面行走，雨落下來，像什么也沒發生

腳步太急，在一條遠離內心的路上

不問前生，不問來世

一遍一遍清掃落在記憶的灰塵，遠方

故鄉的門鈴還在，手指不知何時按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