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清晨

楊欣怡

“醒醒！”范曉西睡眼惺忪，恍惚間看到兩個人影在面前亂晃。他“唉”了一聲，側(cè)過身子就要接著睡過去。“起來！”屁股上傳來一陣鈍痛，他激得一個骨碌爬起來，麻溜兒地套好外套，這才認真地注視眼前的兩個好友。

段錚倚在門框邊，一絲不茍地端站著，宋於在一旁扶著椅子，難得地沒有吊兒郎當，二人都表情凝重，眉頭緊鎖。

“怎么……了？”范曉西反應(yīng)了老半天，才醒悟過來他們現(xiàn)下不是在家里，而是在一臺“穿梭機”上。“穿梭機”是奇博士取的名字，機如其名，能在空間里穿梭，又快又準，從沒有失誤過。至少博士昨天把機器租給他們的時候是這么說的。

艙門是開著的，涼風從半掩的門扇中間吹進來，范曉西打了個哆嗦，在段錚的示意下邁出機艙。金黃的陽光溫柔地流淌在天地之間，帶著涼意的風浪從四面八方吹拂過來，攜裹著一股醇厚的清香。溫暖的微風融入身體，流經(jīng)四肢百骸，仿佛已經(jīng)把靈魂滌蕩成一縷清風。四下悄寂，除了風吹過麥田麥浪起伏發(fā)出的沙沙聲，別無他物。

“車出故障了，直接開到了麥田小鎮(zhèn)。”宋於點開自己的終端，查到了當前位置。

范曉西扭過頭去看他，見隨意靠著車壁的宋於瞅著終端，表情慢慢變了。只見他熠熠生輝的雙眸逐漸木然，面色慘白，目光呆滯，隨即不甘心地拍了拍面前泛著藍光的終端屏幕。范曉西正要開口詢問時，宋於澀澀道，“現(xiàn)在七點了。”他幽幽地瞥了一眼盯著自己的范曉西，“魔鬼教授的課，我們還有一個半小時。”

魔鬼教授，顧名思義，嚴厲、殘暴，對遲到的學生“關(guān)照”得不遺余力，不怪這樣血淋淋的稱號至今仍硬硬朗朗地掛靠在他身上。段錚上前一步，架起差點一個踉蹌親吻大地的范曉西，對宋於道，“上穿梭機，找一個最近的中轉(zhuǎn)站，換乘直通車。”

等三人全部拾掇完畢，在行駛席上坐定后，主機的地圖引擎搜索出最近的一個中轉(zhuǎn)站——墟燼之城。

……

因為無法開進主城，穿梭機直接駛?cè)肓塑噹旒拇妫戊稄能囬T冒出一個頭，緊張兮兮地四處打量新城的全貌，最終斬釘截鐵地下了一個結(jié)論：這不是個好地方。

也難怪宋於這樣評價墟燼之城。陰冷、潮濕、昏暗而死氣沉沉，墟燼之城無法給來到這里的人美好的印象。黑云壓城，城中行走的人們大多佝僂著脊背，表情木然，鮮有大聲交談的。偌大一個城市不見半縷陽光、半株花樹，仿佛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虛弱而頹唐地默默低喘。

“為什么會這樣？”范曉西小聲地詢問走在旁邊的段錚。

“是隕石。”段錚道，“隕石降落在這片土地，攜帶的外來菌群侵凌了土壤，土地不再接納本土植物。”他導出地圖，搜尋中轉(zhuǎn)站站點，輕聲繼續(xù)，“這里寸草不生，荒涼死寂，如果不大力建設(shè)火星防御設(shè)施，其他地方也會重蹈覆轍。家、基地、學校、農(nóng)莊……”

“曉西，每一個火星人都是天生的戰(zhàn)士，從精神到肉體，為保衛(wèi)家園而戰(zhàn)。也許是上戰(zhàn)場生死搏殺，也可能是站在最普通的位置做最普通的小事。你須記得，終有一天，你會與故鄉(xiāng)、學校、舊友分別，離開群山懷抱的舊桃源，一腳踏入無端的江湖世界，彼時舊夢茫茫，萬事皆非。”

鵬程萬里，上下求索，事與愿違，返璞歸真。

段錚轉(zhuǎn)頭對范曉西眨眨眼，戲謔一笑，“所以，好好學習吧。”

范曉西怔忡間抬起頭，見宋於已經(jīng)走出老遠，正揮舞雙臂向他們比劃，“嘿！快遲到了，你倆干嘛呢？！”

一行人一路疾走，除了途經(jīng)一個復古城堡時被斜刺里竄出來的狗嚇得撒丫子狂奔的宋於，其余人都走得“八風不動”。雖然墟燼城陰郁的氣氛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但好歹找到了中轉(zhuǎn)站。

墟燼城的中轉(zhuǎn)站和想象中一樣空曠，旅人寥寥無幾，偌大一個候車廳，只有一個工作人員。

范曉西一行人起碼跑了半個小時，站在大廳里扶著墻大汗淋漓地喘氣，范曉西走到唯一的工作人員前，詢問他到主城的車次。

“到主城？”慘白的燈光打在男人模糊蒼白的臉上，聲音在大廳中回蕩了一圈。“沒有了。”他向范曉西呲了呲牙，隨即漠然地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沒有了？”宋於從范曉西身后擠出來，慌慌張張地看了一下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完蛋了，他想。

“您這能不能……”

男人抬頭看了看面前三個目光急切緊張的少年。“開玩笑呢！”他抬起手悠悠指向左邊，“車要開了。”吃了幾個怒氣沖沖的眼刀子，男人訕訕地望著前方的匆忙背影，隨即放松地躺回了工作臺后的靠椅，“好久沒看到這么有精氣神的年輕人了啊。”他嘟噥著閉上了眼睛。

三個人下了直通車后一路狂奔，總算是踩著上課鈴進了教室。范曉西瞅了一眼講臺上面色正常整理學案的“魔鬼教授”，輕輕松了一口氣。

“都來齊了吧。”魔鬼教授笑了一下，貌似不經(jīng)意地瞟了一眼大汗淋漓的三人，“全班起立，去操場，上課之前先來‘愉悅’一下身心，放松筋骨。”

“準備，一萬米長跑。”

作者系重慶市求精中學校高三2班學生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