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遇見你

程雪松

只因那日夕陽太美，茶色余暉透過枯槁的枝丫，緩慢流淌，瀉出了一片錦色清香。在這樣一個匆匆又漫長的黃昏，我遇到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少年。他緩緩地經(jīng)過我的身邊，飄過一陣肥皂氣味的淡淡的香氣。我仰起臉，看到了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長長的睫毛下是深邃且溫和的雙眸。我曾經(jīng)遇見過他，在我秘密的夢里。這種重逢。

原來喜歡的第一感覺竟是自卑。然后一個人撕心裂肺地泛濫著悲傷。不敢直視不敢接近，心里想著要是自己再優(yōu)秀一點就不再懼怕他炙熱的目光。是這樣一場盛大地執(zhí)著，跨過往昔粗制濫造的悲歡，轟轟烈烈的向我奔來。心亂了節(jié)奏，夢也不自由。心事淡淡地沾了水汽，在此之后我平鋪直敘的故事有了那么一點點發(fā)酵的味道。世界仿佛一下子只剩下這一小塊，一切沒有他的風景都失去了顏色。這是我的快樂，也是我的悲傷。我仰著臉，穿越過孤獨，穿越過荒蕪，穿越過執(zhí)著，穿越過彌漫你的空氣。這種相遇。

“很不幸，我愛上了太陽，光芒萬丈。”接下來的三個月，像是熔爐。我開始努力一點點地掙脫自己的舒適圈，像一只滿腔孤勇的破繭的蝶。所有的夜晚一點點暈染開來，凌晨兩點陪伴我的除了那一杯發(fā)涼苦澀的咖啡，還有晃動在墻上的他的幻影。慢慢地，我漸漸適應了這種充實且忙碌的生活，并且很幸福地去擁抱它。我開始享受五點鐘冰冷的空氣，開始享受每日半小時大汗淋漓的晨跑，開始享受整理各類繁雜的文件，開始享受無休止的任務(wù)安排，開始享受凌晨兩點的沉夜。是的，這樣高效率的日子很有成效，成績大幅上升，開始代表全體師生在各種活動中發(fā)言，忙碌于各類大大小小的活動，也算的上是大家眼中的黑馬。自己心里偷偷地想，他也許會注意到我了吧。我開始幻想，等到也是那樣一個浪漫的黃昏，我也會像他降落在我世界里一般，輕輕地經(jīng)過他，在他心口留下一枚香吻，然后一起躲進自己精心縫制的浪漫回合。這種曲折。

所有的夢境泡沫被刺破也是在一個黃昏，在與朋友的閑談中，我聽到了關(guān)于他要轉(zhuǎn)學的消息。有一瞬間，世界靜止了一般。崩塌，淪陷。我開始拼命打聽關(guān)于他的事。朋友對我的反應十分驚訝。是啊，這個秘密只是密封在自己的心里，腐爛發(fā)酵，密不透風，這么陰晦暗淡的孤獨實在不敢同別人分享，我怕他會察覺出任何拙劣的蛛絲馬跡。這種窒息。

“啊？前幾天他還問過我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但我看你忙得焦頭爛額，不想讓他打擾你，就回絕了……”

那一瞬間仿佛把自己千瘡百孔的心擲進了冰水中。心臟的某個地方強烈地鈍痛著。很痛很痛，鉆到心里去。這是怎樣的巧合，這是怎樣的錯過。命運跟我們開了個小小的殘酷的玩笑。我深知，我攔不住要走的風，也擁抱不住整片天空。疼痛過后才會是徹悟吧。其實心里有那么一點點喜悅，你做過我的燈塔，照亮過我無盡的日夜。你讓我品嘗到了沉夜星子的甘甜，你讓我觸摸到獨自成長的溫熱。可是為什么，心里卻還是那么難捱。仿佛自己那一段不為人知的青春全都被腐蝕，被吞噬，被埋葬，了無痕跡。我終是讀懂了“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是種多么難得多么美好的幸運。

十二月。柏油路旁的幾棵枯木憔悴的面容令人悲憫泛濫，灰白色的天空也躲在他的身后默默嘆氣。蕭瑟冬風，帶走鮮艷的色彩，讓畫面凄婉蒼白，心臟于苦澀氣氛的催化下，接近凍結(jié)。不知是哪家的孩童，于沒有溫度沒有呼吸的繁華街頭，朝著稚嫩的蒼穹大喊：下雪了！

下雪了嗎？已是多少光景未曾相遇它純粹的笑顏，時間流逝于指縫，卻不肯顧及拖遲在后的氣候。這溫柔的氣息匆匆來了，它會不會像夢里的那般景象呢？我伸出藏在溫暖手套中的手，去撫摸寒冬的溫度。一片雪花落在掌心，然后融化。啊，久違的你。不知你狠心拋下我，獨自去哪里風光了幾把;不論你飄飄灑灑落在誰的肩膀;更不論你唱著歡歌來自于遠方。

昨夜，我偷偷打開他留給我的信，再讀，已經(jīng)釋然。這場紛紛揚揚的大雪仿佛是贈予我青春的獻禮，覆蓋所有夢境。你也曾撫摸過不同顏色的日與夜，你也以自己冰冷的身軀溫暖著我兵荒馬亂的青澀年華。

他們說“你們這個年紀多適合初戀啊。”我們都是無知的傻瓜，努力向前奔跑著，痛卻快樂著。初戀是個多么美好的詞語，它在大片大片少女的心里悄無聲息地繁衍，占據(jù)了整個心臟。很青澀、很美好、很純凈、很甜蜜、很煎熬、很孤獨、自欺欺人，卻又談不上感傷。也不只是過往。愛地很笨拙很艱辛。我們都是走在路上的懦夫，不甘心忘記，低頭面對過往，還有誰能讓我們勇敢呢？姑娘啊，放不下的，任他吧。還有好多路要走，還有好多零食要吃，還有好多電影要看，還有很多故事要細數(shù)，還有一個人等你愛，在不遠的未來。可以不光芒萬丈，但不能停止發(fā)光。經(jīng)年都是夢。泱泱四季，悲悲戚戚。這足足發(fā)酵了一整夜的沉夢呵，無關(guān)黎明，無關(guān)白晝，無關(guān)于你。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但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地好遠。”從前從前。請你摘下我的故事，鑄成一枚勛章，戴在你的左肩，那個離心口很近的地方。

讓我偷偷躲在你的影子里，浸染你溫軟的喘息。

讓我撫平你眉宇間的波痕，沾滿你袖口的薄荷香。

讓我忘記你頭頂?shù)膹潖澢逶拢洖⒃谀慵缟系狞c點星光。

讓我忘記你經(jīng)過時帶起的那陣暖風，忘記你離開時浸滿世界的涼意。

你是我獨享的遺憾與渴望。

謝謝你來過我的世界，點亮了我所有的沉夜，從此夢里亮起點點星輝。

或許從未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