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我有了第一束紅玫瑰

英子

這個故事發(fā)生在我18歲生日那天。那時，我正在上海的一所師范學(xué)校讀三年級。獨(dú)在異鄉(xiāng)為異客，我從未奢望過自己的生日會有人給我安排點(diǎn)什么。但生日當(dāng)天，我心里還是有些失落。對一個女孩來說，18歲的生日似乎總有點(diǎn)特殊。如果說18歲是一個女孩含苞待放的季節(jié)，那么18歲當(dāng)天的花，則開得最美、最香，18歲當(dāng)天的回憶，也該是最燦爛、最絢麗的。

可惜，現(xiàn)實(shí)和希望總有很大的距離。那一天，我過得風(fēng)平浪靜。沒有人知道我的生日，也沒有人來祝福我。我甚至都沒收到一張賀卡。

我一直是個內(nèi)向的女孩，又是孤身一人在異地求學(xué)，早已習(xí)慣了一個人平靜地面對生活。只是這個18歲的生日，讓我覺得日子好像實(shí)在太蒼白了些。或許，上天注定，我是一個沒有色彩的女孩。

那天晚自習(xí)的時候，我借故遲到了一會兒，一個人在操場上獨(dú)自徘徊著。夜幕漸漸降臨，校園被籠罩在一片明月的清輝之中，顯得格外靜謐、和諧。在操場旁邊的林蔭路上，路燈錯落，映射出一片燦爛的輝光。天上是參差的繁星，地上是暗香的春花，眼前的一切營造出了一幅風(fēng)清月朗的良辰美景。那份失落終于被慢慢地排遣了一些。沒人祝福就沒人祝福吧。不管怎么說，我畢竟18歲了。18歲，是生命中一座特殊的里程碑，那么，就讓我在心底為自己默默地唱一首《生日快樂》吧。

我快步走向教室。教室里燈火通明，大家都在靜靜地自習(xí)，我回到了座位上。

打開課桌的剎那，我?guī)缀跤行┎幌嘈抛约旱难劬Γn桌里平白地多了一束火紅的玫瑰。6枝玫瑰被一根紫色的綢帶精心而又雅致地扎著，在一張透明的塑料紙的映襯下，玫瑰顯得嬌艷欲滴。綢帶末端還掛著一張小卡片，“生日快樂”幾個小字蒼勁有力，卻很陌生。我愣愣地幾乎落淚。我沒想到今天竟然會有一個人在悄悄地為我祝福，更沒想到我18歲生日時，收到的唯一禮物竟是一束玫瑰。

晚上回到寢室，我把玫瑰小心地插入灌滿清水的玻璃杯。玫瑰為我的桌子增添了一份流動的情致。整個寢室一片嘩然，大家追究著玫瑰的來歷，我用淺淺的微笑回應(yīng)了她們的好奇。從她們的話語中，我分明聽出了一份羨慕。想不到這束玫瑰的亮相，竟讓許多女孩都有些心神不寧起來。18歲，是個多么敏感的年齡，這一束玫瑰，映紅的，不僅僅是一個女孩的心思。

那一夜，我遲遲不能入睡，倚在床頭，看著窗外空明澄澈的月光，心思低回婉轉(zhuǎn)，默默感謝著那個為我送來祝福、帶來驚喜的無名氏。

這束玫瑰的送出者一直沒有露面，我心中也就一直悠悠地懸著一個解不開的謎。快畢業(yè)了，我從未打算在這個時候去尋找一份愛情。可這束玫瑰畢竟照亮了我的18歲，我真的很想看看那個男孩。我想，我會記住這一份溫馨和浪漫的。

謎底是在一次偶然聊天中揭開的。那天，走廊里只有我和班長兩個人，他忽然不經(jīng)意地問我：“玫瑰漂亮嗎？”我詫異地盯著班長。那是個年長而沉穩(wěn)的男孩，幼年的經(jīng)歷有些坎坷，所以總比同齡的男孩顯得深沉一些。他——怎么會？

班長大概看出了我的詫異，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原來，給我買生日禮物是班主任的意思。

班主任從我的周記中感覺到了我那份淡淡的孤寂和憂傷，所以在我生日那天特意交代班長去為我買一份禮物。班長拿著錢在街上躊躇了許久，實(shí)在不知該給女孩買什么禮物。結(jié)果遇上了一個賣花的小姑娘，小姑娘問他要不要花，他隨口問小姑娘女孩喜歡什么花，小姑娘毫不遲疑地挑了6枝玫瑰給他。他本不想買，可看到春寒料峭中，小姑娘瘦削的身影和那無望地等候買主的凄楚，一不忍心，掏錢買下了花。他想到送玫瑰給班里的女同學(xué)，怕被人誤解，所以偷偷地放在了我的課桌里。

真相比我幻想的那個故事平淡了許多，卻更為美好。我相信自己的未來不會缺少愛情，而來自老師的關(guān)愛和隱藏在玫瑰背后的曲折，讓我深深地為之心動。這是一束和愛情無關(guān)的玫瑰，可它在我的心中曾經(jīng)引發(fā)的幻想和如今的感動，都使這束玫瑰在我的記憶中現(xiàn)出了別樣的絢麗。

事到如今，或許我已不再會為收到一束鮮花而心動，可生命中的第一束玫瑰，在我的心中卻是清晰依舊。

那束玫瑰，融進(jìn)的，是我18歲的生命。

（張甫卿摘自《讀者·校園版》2019年第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