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白蘭花

當街上又響起叫賣白蘭花的吆喝時，我的心被一次次地刺痛。每當嗅到那沁人心脾的絲絲幽香，總讓我想起外婆和外婆的白蘭花。

以前，每到清明前夕，外婆都要上龍井的舅舅家小住一陣，替忙于茶事的舅舅舅媽干些力所能及的事。頭茶忙完，便到了白蘭花盛開的季節。外婆偏愛白蘭花。有次我興致勃勃地說：“我也最喜歡白蘭花的香味了。”外婆便記在心里，每逢休息天我去龍井看她時，她總是早早地去鄰家買來白蘭花，討來細鉛絲，摘來冬青樹葉，把輕柔潤潔的花朵串好……然后拄著手杖到路口翹首等我，直至把白蘭花親手別在我的衣襟上。

于是，每一年白蘭花開的季節里，我的身上總少不了幽幽的白蘭花香。

后來，我戀愛了，休息天去看外婆的次數明顯地少了。可外婆卻仍每逢我休息便買好白蘭花去路口等，直到確信我那日不會再去了，她才匆匆地喚來舅舅將白蘭花送進城來。等到我晚上回家，只要聽到媽說：“這是你外婆讓舅舅送來的白蘭花。”我便滿心慚愧。

等到下一次去看外婆時，她總是一個勁地問我上一次的白蘭花香了幾日，問得多了，竟嫌她嘮叨，有一次隨口說道：“你這么喜歡白蘭花，我干脆下次去花鳥市場買一大盆來。”

我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外婆卻一直惦著。直到秋天，她還滿懷希望地問我：“你去過花鳥市場沒有？買整盆的白蘭花很貴吧？”天哪！望著外婆期盼的神情，我責怪自己太不懂事，忙誠懇地對她老人家說：“明年吧。明年白蘭花開時我一定買一盆來。”“哦，好，好。”外婆微笑著點點頭。

但是，外婆卻沒能等到。第二年，她大病一場，在白蘭花尚未盛開時，她就離我們而去。

想到再也得不到帶有外婆手溫的白蘭花，想到永遠見不到她在路口翹首等我的身影……我一下子知道遺憾的感覺是什么，一任淚水嘩嘩直流。

外婆祖籍烏鎮，她曾說小時候在家鄉深深的庭院里，就擺著好幾盆散發著馨香的白蘭花。到了老年，每次見到白蘭花，她總要買下幾串。我終于明白：外婆的白蘭花里，散發著青春、希望和對家鄉的懷念。在我花季一般的歲月里，外婆的白蘭花帶給我的是一份深深的祝福。

從外婆去世的那一年起，我再也沒有買過白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