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春光 勝似春光

李占斌

在中國古代詩詞中，悲秋幾乎成為了許多作品的主要情調。宋玉《九辨》中寫道：“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泬寥兮天高而氣清;寂嶚兮收潦而水清。憯凄增欷兮薄寒之中人。”由于秋氣肅殺，使人倍感傷心。于是，眼前也只是“燕翩翩其辭歸兮，蟬寂漠而無聲;雁雍雍而南游兮，鵾雞啁吒而悲鳴”的凄涼景象。歐陽修《秋聲賦》中把秋天比作“刑官”，“物過盛而當殺”。作者狀物抒情，充滿了感傷氣氛。李清照的“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的悲嘆也是源自秋天的。

然而，在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毛澤東同志的詩詞中，秋天的景物卻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作者一反悲秋情調，卻給人一種奮發向上的感受。早在一九二五年，毛澤東同志在《沁園春長沙》一詞中就這樣描繪道：“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盡管寫的是秋景，卻絲毫沒有過去詩詞中的那種肅殺、感傷的悲秋情調。恰恰相反，秋天卻顯得如此爽朗、活潑。這是一幅生機勃勃的生命畫圖，表現出了一種革命樂觀主義的情緒。“萬類霜天競自由”一句，使人倍感情味無窮。

《采桑子重陽》一詞，寫于一九二九年重陽佳節的戰地上。它寫出了戰地風光，表達了對自然和人生的看法。詞的上闋寫道：“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人生易老”是自然規律，是人力無法改變的。然而古人多“嘆老”，“對酒當歌，人生幾何？”“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者是也。且又是重陽佳節，見菊而興悲的事情往往是不可避免的。于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的感慨就很常見了。然而，今天卻是“戰地黃花分外香”，這又是何等樂觀啊！詞的下闋寫道：“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這正是“我言秋日勝春朝”的豪邁啊！原來秋天比春天更可愛。“寥廓江天萬里霜”一句，境界開闊，令人耳目一新，真應該佩服老毛的大氣磅礴。戰地河山如此美麗，人民革命的前景是多么燦爛。

“萬木霜天紅爛漫，天兵怒氣沖霄漢。”（《漁家傲反第一次大“圍剿”》）這是寫一九三零年十月，紅軍準備反“圍剿”時的氣氛的。當時，蔣介石結束了對馮、閻的戰爭，準備對革命根據地發動反革命“圍剿”，而英勇的紅軍早做好了殺敵的準備。“萬木霜天”正好是殺敵的大好時光。雖然是秋冬季節，但是紅軍士氣旺盛，斗志昂揚。自然景物襯托了人物情態，讀來令人精神振奮。

一九三五年十月，紅軍長征途經六盤山后，毛澤東同志揮筆寫下了《清平樂六盤山》一詞。頭兩句寫景：“天高云淡，望斷南飛雁。”標志出了季節特征。接著就抒發了豪邁情懷：“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行程二萬。”看大雁南飛，希望能把長征勝利的消息帶到全國各地。而英勇的紅軍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詞的下片開頭又描繪了一幅動人的圖畫：“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卷西風。”西風本是蕭條的，但是飄揚著紅旗，則境界完全不同了。這是工農紅軍的象征，是革命力量的象征，是勝利的象征。結尾畫龍點睛：“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最終目標就是打倒反動派，北上抗日。整首詞情景相生，意境高遠，堪稱絕唱。而富有特征的秋季景物，卻給全詞營造了昂揚的氣氛。

毛澤東同志筆下的秋天，之所以能一反過去悲秋情調，而賦予全新的意義，這首先是時代使然。在古代，文人學士大都懷才不遇，他們對現實失望，對前途悲觀，因而在秋天只看到蕭條、凄涼，感到寂寥、傷感。正是他們的遭遇和處境決定了他們詩歌意境上的悲涼情調。而在革命戰爭年代，情況就不同了。中國革命的浪潮風起云涌，中國人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斗志昂揚，意氣風發，前途一片光明。所以，詩人的情緒是樂觀的，胸襟是開闊的。在這種心緒下，任何景物都會給詩人營造一種樂觀的、奮發的情境。既使是秋天的景物，也是如此。古人往往悲秋，而現在，雖然是“蕭瑟秋風今又是”，但畢竟是“換了人間”啊！

其次，這也是由毛澤東本人的政治氣度來決定的。毛澤東同志是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是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戰略家，理論家，同時是一位偉大的詩人。他具有十分廣闊的胸懷，是真正能“開天辟地”的一代“風流人物”，這是任何古代詩人所不能具有的。同樣是詠梅的詩詞，既使像陸游那樣的愛國詩人，能表達出有骨氣，有操守的情懷，但相比之下，在毛澤東的筆下，卻境界新出，格調完全不同。通過詠梅，歌頌了堅持真理、英勇卓絕的革命者的高貴品質，遠遠勝過了古人。

再次，毛澤東詩詞之所以內容博大精深，具有極強的生命力，也來源于他長期領導中國革命斗爭的經驗。作為一位無產階級革命領袖的毛澤東同志，在革命戰爭和建設年代，始終運籌帷幄，高瞻遠矚。由于胸懷的廣闊，目光的遠大，所以他的詩詞作品總是充滿昂揚向上的精神。因此，盡管在古代一直被賦予悲涼情調的秋天景物，而一旦出現在毛澤東同志的筆下，則境界全新了。

毛澤東是不會悲秋的，作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他永遠是樂觀的。我們讀毛澤東同志的詩詞作品，是應該感受到這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