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忠華



我12歲時候,家里有個小二胡在墻上掛著。我大哥、我二哥都是在業余劇團拉弦的,他們是業余劇團的骨干。在業余劇團,他們一唱戲,我就在邊上站著看,一場不落。后來我跟我哥說:“你們都會拉了,我也學學這個弦?!蔽揖桶研《孟聛砹耍锿庀乙还?,手指頭一按,就能按出點來了。打那以后,哥哥告訴我幾個點,我就按路子學,《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東方紅》我很快就會拉了,打那以后我就拉二胡了。
1969年,我跟幾個二胡拉得不錯的人又學了一陣子,吸收了不少二胡的演奏技巧。比如第一把“Do、Ri、Mi、Fa、So、La”,第二把到“So”時候,就得食指下去是“So”,“So、La、Si、Do”,第三把時是“Do”,“Do、Ri、Mi、Fa”和“So”。二胡講究弓法和指法,指法準確才能學好音樂。
1969年普及樣板戲,我來到凌源參加樣板戲學習班。當時前進歌舞團在宋杖子下鄉,挑選京胡演奏員,最后把我選中了,選中之后我就開始拉京胡了。
我接觸皮影也是在1969年,那時,我們把《杜鵑山》“移植”成皮影開始演唱。拉弦的是個失目藝人叫董文,他是凌源三十家子三道溝(村)的皮影藝人,也是我的啟蒙老師。那會兒我一點不會皮影,我說:“董師傅,這個你能教教我不?”他說:“那咋不中,教教你。”我說:“你把那過門告訴告訴我?!碑敃r有個打鼓的叫王煥友,他說:“你學不會那個?!蔽艺f:“我京胡、二胡、板胡都能學,這玩意我還學不了?不用多,5天保證超過你?!碑敃r董文拉了一段,回家之后我拿四弦開始練。5天之后我給他拉,他說:“嘿,你這小子,還真能耐!”
我到影團之后,當時沒有拉弦的,就讓我去拉了。別看我上臺拉了,但我掌握的只是“皮毛”,一些精深的還沒掌握。比如,皮影的“生、旦、凈、末、丑”各種唱腔各有拉法,包括板式,如女腔慢板及“凄涼韻”,還有“大悲”等曲調的拉法?!捌鄾鲰崱本褪侨嗽谛那榉浅2缓?、凄慘的情況下唱的,它的過門(間奏)和別的都不一樣。“大悲”是女腔當中比較高端的唱腔,是人物哭完之后唱的曲調。這些我都是后來才掌握的。
我們村子(那會兒還叫大隊),有個大錄音機,錄音帶有大盤子那么大,有三盤,一盤仨小時,我把這玩意借到家,回家開始整理。我把這三盤錄音帶全部翻出譜子,按皮影的“生旦凈末丑”歸納成各種唱腔。
我開始練二胡的時候,正好在生產隊勞動,從裝車到往山上送糞來回得1個小時,我裝完車后回家抓緊時間練習。我們家的炕沿墻都是泥坯做的,我連拉帶打拍子,給底下的炕沿墻踢出了個坑。
我拉四弦的時候,家里孩子還小,我一拉,孩子就爬過來摸胡弦筒。我媳婦非常支持我,趕緊把孩子抱出去。我感覺拉四弦就跟耪大地似的,耪地時肩膀子就像卸下來似的疼。整場四弦拉下來,擔子非常重,胳膊也跟卸下來似的,讓人受不了,不管怎樣,我還是堅持下來了。
我們經常演的劇目有《飛虎夢》《雙名傳》《真假緣》《血書記》,還有《薛海征西》(也叫《四平山》《二度梅》)。要說曲牌,皮影沒有什么太大的曲牌,比如說《諸葛亮吊孝》,他有個曲牌,就是“上香,一叩首,二叩首”這塊有個曲牌。再就是“出皇上”拉個曲牌,大臣上的時候要吹喇叭,吹成劉公調子。我沒啥太大的絕活,都是按正常拉,但是我拉的“過門”觀眾都愿意聽,只要我在街里拉胡弦,觀眾聽出是我在拉,都馬上跑出來聽。
在整個樂隊里,四弦是主弦,兩邊是揚琴、三弦、二胡、或者是低胡、大提琴。錄音的時候必須突出四弦。接腔的時候也得是四弦先跟,會(影)上有譜就照譜來;沒有譜,影上多來兩下,不會的就少來兩下。整個影班子,唱影看伴奏的,伴奏聽四弦的。
做了這么多年皮影,我也與時俱進。2013年拍了一個“皮影電影”——《紅山女神》,這部電影已經下載到國家電影數字管理中心了。電影里的唱腔完全是革新的唱腔,和傳統影子不一樣,每一句都是帶譜子的。比如說唱“旦角”的,傳統的唱法屬于“慢三板”,我們改成“快三板”。唱完這句直接就要下“過門”了,傳統的就不那么伴奏,這就有改進,為了更好地體現人物的形象。
做了幾十年的皮影,我感到非常高興。現在,國家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非常重視,我們凌源皮影被納入非物質文化遺產,我非常地高興。我從事這一行無怨無悔,我有決心把皮影藝術傳承下去,不能讓皮影從我們這一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