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水滸傳》的魔幻與現實

鄧菊香

摘要：《水滸傳》主要描寫了在北宋末年以宋江為首農民起義的故事。農民起義這樣的題材應該是拳腳相加、兵戎相見的寫實風格，但因文中穿插了不少神話傳說、奇人斗法、神鬼托夢等魔幻神奇的描寫，小說因此透出神秘浪漫的氣息。

關鍵詞：《水滸傳》;魔幻;現實;神秘

一、神仙下凡轉世

神是一種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它主宰著宇宙萬物和人間禍福。如果神仙下凡轉世為人，必定超越常人非凡無比。

《水滸傳》故事的朝代背景是宋朝。宋朝的開國皇帝趙匡胤生來不凡，他出生時“紅光滿天，異香經宿不散，乃是上界霹靂大仙下降”。霹靂大仙，傳說中指雷電之神。雷神在傳說中是能為普通人主持正義的正義之神。在五代十國的戰亂局面中，趙匡胤帶領軍隊屢建戰功，終結了戰亂。在其統治期間，經過一系列改革，社會得到了進步，經濟得到了發展，國家繁榮昌盛。宋太祖趙匡胤正如雷神般掃清了唐末五代藩鎮割據混亂的局面，統一了國家，飽經戰火之苦的民眾終于有了一個和平安寧的生產生活環境。

宋仁宗“乃是上界赤腳大仙”。赤腳大仙在民間傳說中是性情隨和、正邪分明的，他常常下凡到人間幫助人類鏟除妖魔。宋仁宗天性仁孝，對人寬厚和善，能知人善任，在其統治時期，名臣輩出，國家安定太平，經濟繁榮，科學技術和文化有了很大的發展。赤腳大仙和宋仁宗在性情和治世上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宋仁宗降生之時“晝夜啼哭不止”，于是天庭差遣紫微宮中的兩座星辰下凡輔佐他，即文曲星包拯大學士和和武曲星狄青大元帥，因此仁宗皇帝在位時“天下太平，五谷豐登，萬民樂業，路不拾遺……”

宋太祖和宋仁宗皆為神仙下凡轉世的，在他們統治下國家的繁榮昌盛就猶如上天賜予天生注定的。《水滸傳》開篇就著力渲染了兩代皇帝的非凡來歷，充滿了神奇浪漫的色彩，充分滿足了民眾對帝王的頂禮膜拜，表現出民眾對明君賢臣降臨的期盼，對太平盛世的渴求和對戰爭亂世的厭惡。

本文開篇僅僅講述了宋朝最為杰出的兩位皇帝，宋朝的其他皇帝均略去不提，亦即不是每個皇帝都能得到民眾的敬仰和崇拜的。表明了民眾寄希望于有神明般的皇帝，再輔以包拯和狄青這般的賢臣良將治理國事，國家就能長治久安，百姓就能安居樂業。當今皇帝重用蔡京、童貫、高俅等奸臣，奸臣當權，貪腐成風，橫征暴斂，民不聊生。可是宋江等梁山好漢仍認為當今圣上是“至圣至明”的，只是暫時被奸臣讒佞所惑。所以梁山好漢起義是“只反貪官，不反皇帝”，他們希望消滅貪官，清除奸邪。后來，宋江等梁山好漢死于皇帝所賜、奸臣暗加毒藥的御酒下。《水滸傳》的開篇就已經伏下了梁山起義終將失敗的根本原因。

二、變幻莫測的法術

《水滸傳》有諸多的能人異士，如張天師、羅真人、公孫勝等人，他們身懷奇術，能在水、陸、空的立體環境中根據不同的情境需要施行不同的法術。滿含神秘詭異力量的法術穿插于文中，給文章增添了神秘性和趣味性。

（一）法術的魔幻與神奇

公孫勝在梁山好漢里是一位很特殊的人物，他會武藝和道術，善能用兵，有鬼神不測之機，又能呼風喚雨，駕霧騰云。

在義軍攻打高唐州時，公孫勝與高廉斗法：高廉這邊的“神兵隊里卷起一陣黃沙來，罩得天昏地暗，日色無光。喊聲起處，豺狼虎豹、怪獸毒蟲，就這黃沙內卷將出來。”公孫勝施法破解對方法陣后，敵方的那些豺狼虎豹、怪獸毒蟲紛紛墜于陣前，原來都是白紙剪的。諸如此類的斗法有很多次，描寫得非常精彩細致。公孫勝能力出眾，能祭風助戰，能破高廉的迷幻獸戰術，能駕起黑云從高空中破了高廉的偷襲行動，以五雷天罡正法協助宋軍大破太乙混天象陣等等，多次使用法術助宋江義軍獲勝，充滿了魔幻神奇的色彩。

如果在每一場戰爭中，公孫勝都能施行他高超的法術輔助梁山隊伍戰斗，那么梁山起義最后必勝無疑。

但是，縱觀公孫勝的陣上作法，雖然法術高強氣勢恢宏，但全都沒有關于法術直接致命傷人的描述，施法后或破解敵方戰術幻象后，仍需要戰將士兵們的肉體凡胎前往戰斗。也就是說這些法術不會致命，大概起著迷幻、震懾、威嚇、誘導等作用。如祭風助戰后，被怪風嚇得無處躲藏的官兵逃到爛泥地里“都被好漢們用刀搠死”;破了高廉妖術后，“大小三軍一齊掩殺過去，但見人亡馬倒，旗鼓交橫”，“四面伏兵齊趕，圍定寨柵，黑處偏見。三百神兵不曾走得一個，都被殺在陣里”;高廉倒撞下來后，是雷橫搶過去一樸刀把他揮做兩段的。公孫勝的法術沒有致命的作用，也就暗寓著梁山起義是否成功不在于公孫勝法術的輔助作用。

（二）一日神行八百里

戴宗被人稱做“神行太保”，因為他有“神行”的功夫，即“把兩個甲馬拴在兩只腿上，作起神行法來，一日能行五百里;把四個甲馬拴在腿上，便一日能行八百里”。戴宗曾經帶李逵一起用神行法行走，可見用神行法可以實現一人或一人以上一起行走。有這等神奇功夫，可以做很多常人所不能及的事。比如說做鏢局的鏢師，作押送財物之類的營生，快捷方便效率奇高，用以謀生當真是輕而易舉。

戴宗是江州看管監牢的一名小吏，剛到牢中的犯人就需要向他上貢例銀，當然犯人還需向各級的管事人員上貢常例人情，否則就會受到管牢房人不同程度的虐待。剛入獄的犯人，不問緣由就要先吃一百殺威棒，但若給了相關管事人員人情物，就可以免了這一頓棒打。宋江犯了法被送到江州牢城營里，因心中另有打算就沒有給戴宗送上常例人情，戴宗便罵宋江“你這黑矮殺才，倚仗誰的勢要，不送常例錢來與我？”“你這賊配軍是我手里行貨，輕咳嗽便是罪過。”既能坐定收銀又能隨意處罰犯人，這樣的工作確實比很多營生愜意自在多了。戴宗向宋江索賄時是明目張膽無所顧忌的，一旦確認是有熟人關系后又帶著宋江去喝酒、游山水，宋江自由得不受任何管束。透過戴宗暴露出地方官吏濫用職權敲詐勒索、徇私舞弊、貪贓枉法、為所欲為的普遍現象，反映出大小官員無官不貪的吏治腐敗以及監獄的殘酷黑暗現象。

三、神鬼托夢

古人相信，做夢總是有原因的。心理學家弗洛伊德認為，夢的本質是愿望的達成，夢是人的欲望的替代物，它是釋放壓抑的主要途徑。榮格則認為夢是一個潛意識當前處境即興的以象征表達形式的自我演出。

（一）九天玄女贈天書

宋江被江州都頭追殺，倉皇中逃進還道村的玄女廟，躲在神廚里。在官兵將要搜尋到他藏身位置的時候，“只聽的殿后又卷起一陣怪風，吹得飛沙走石，滾將下來，搖的那廟宇吸吸地動……”突發的怪象嚇退了追捕的官兵，就像是九天玄女顯靈救了宋江一命。接著宋江夢見玄女娘娘賜予他仙酒仙棗和三卷天書，讓他替天行道，并許諾“他日功成果滿，作為上卿”。宋江醒來，發現乃是南柯一夢。但是他往袖子里摸時，手內確有棗核三個，袖里帕子還包著天書，口里還有酒香。這個夢境十分神奇浪漫，亦假亦真、似夢非夢。

宋江獲得天書，猶如獲得了神秘力量的支持，之后他“替天行道”的信念未有動搖過。這三卷天書按宋江的使用來看，應是指導行軍打仗的兵書。只是后來文中甚少提到此天書，天書在全文中也沒有發揮過什么出奇制勝的效果。宋江按天書用過一次“回風返火破陣之法”，結果卻是“大敗虧輸”。在最后一場大戰中，梁山眾好漢攻打方臘，傷亡慘重，損失甚大。在這次戰爭中宋江也沒求助于天書，九天玄女也不再托夢指點宋江。可見，這三卷天書所含的智慧與人類寫就的兵書并無多大差別，所以天書雖是自帶神秘光環但并沒有超越俗世人類的智慧。九天玄女所囑之言為宋江的前途指明了方向，即“替天行道……他日功成果滿，作為上卿”。亦可以說是宋江通過這個夢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和奮斗的目標。所以，天書的主要作用是為宋江“替天行道”提供精神支持。攻打方臘，梁山將士損傷巨大的原因宋江已經反復提到是“先去了公孫勝，京師已留下數人”，甚至連神醫安道全也被“乍感小疾”的上皇留下。因此出征的梁山義軍不僅缺少出奇制勝的戰將能人，還缺少醫療保障，而戰爭是難以避免傷亡的，在這樣的條件下戰斗，梁山好漢漸漸凋零不是求助于天書所能解決的。

攻打方臘成功后回到京師，宋江被上皇封為先鋒使加授武德大夫、楚州安撫使兼兵馬都總管，算是“功成果滿”了。得到朝廷加封官職，宋江的愿望達成了。

所以，九天玄女托夢，雖是神仙贈書囑言，但何嘗不是宋江思考前途出路的經驗總結。“替天行道”“作為上卿”，是宋江處于當時環境及個人經歷所能得出的最優選擇，在京師圖個封妻蔭子、光耀祖宗、報答父母是他的美好愿望和奮斗目標。

（二）夢的啟示

武大死后，武松在回清河縣的路上，“只覺神思不安，身心恍惚，趕回要見哥哥。”回到家后，武松得知哥哥死訊，思前想后，覺得不妥，在哥哥靈前道“你若是負屈銜冤，被人害了，托夢給我，兄弟替你做主報仇。”當晚三更三點，武松“見靈床子下卷起一陣冷氣來……只見個人從靈床底下鉆將出來，叫聲，兄弟，我死得好苦！”這似夢非夢的，武松更加確定哥哥死得不明。

對于哥哥的死，武松不僅有預感，還能從夢中得到啟示，確是神奇詭異。但這件事情也不是無緣由無征兆的。在武松搬到哥哥家里住后，潘金蓮多番勾引武松未果。武松在去外地辦差事前，對哥哥嫂嫂勸說一番話，即勸哥哥遲出早歸省是非，勸告嫂嫂“籬牢犬不入”，表明武松對嫂嫂有疑慮對哥哥放心不下，沒想到他的擔心竟變成了事實。

鬼魂能“從靈床底下鉆將出來”，卻不敢直接去尋害死自己的仇人報仇，可見鬼不僅不可怕，鬼甚至還怕人，人比鬼還可怕。武松為了幫大哥報仇找了證人證物去報官，可知縣卻以證據不足等各種理由不受理，因為害死武大郎的罪魁禍首西門慶與縣吏是有首尾的。報官無望后武松私下殺了西門慶和潘金蓮以報殺兄之仇。通過鬼事反映人事，暴露了封建專制社會中地方官員貪贓枉法的惡劣行徑，受害者有冤無處訴，有仇不能報的困苦處境。

四、結語

《水滸傳》用了大量魔幻神奇的題材，不僅給文章增添了神秘的色彩，還增加了文章的趣味性和可讀性。在當朝皇帝昏庸，奸臣當權，社會貪腐黑暗的現實情況下，梁山好漢只反貪官不反皇帝，注定起義終會是失敗的。但因了文中諸多魔幻神秘的因素，無論人或事，成功和失敗的原因皆可歸為“天意”、“天數”“天命”“氣數”，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因果早已注定。文章在魔幻神秘的傳說中，透出一種無可奈何的宿命色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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