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列車之旅：歐亞大陸慢游記

侯朝陽

北京——烏蘭巴托一一莫斯科，我 東方列車”沿線。乘坐K3次國際列車奔馳了大約7700公里，穿越猶如外星地貌的蒙古戈壁荒漠，沿著色楞格河河谷蜿蜒前行，馳騁在“西伯利亞的藍眼睛”——貝加爾湖畔，掠過烏拉爾山脈東麓的歐亞大陸界碑……3個國家諸多精華的大陸景觀，濃縮于這趟運行了近一個甲子的“神秘的

火車旅行的儀式感

二連浩特是中蒙之間唯一的鐵路口岸，也是中國吞吐量最大的鐵路口岸之一。K3次列車載著我緩緩駛出二連浩特站，穿越燈火輝煌的國門，進入蒙古國境內。乘坐火車跨越國境，有一種特別的儀式感，這是乘飛機旅行體會不到的。

K3次列車1959年6月4日開行，穿越中國的豐沙鐵路、京包鐵路、集二鐵路、蒙古縱貫鐵路及俄羅斯的西伯利亞鐵路，全程7692公里。其中，蒙古縱貫鐵路是連接中、蒙、俄三國的一條重要鐵路干線，從俄羅斯的烏蘭烏德經蒙古烏蘭巴托至中國烏蘭察布鐵路線，大部分位于蒙古國境內。

K3次列車沿途分布著許多精華景觀，列車經過時恰好都是清晨和傍晚，特別適合拍攝，比如第二天清晨和傍晚分別可以欣賞蒙古的戈壁灘，以及色楞格河谷的森林。

蒙古縱貫鐵路周邊植被和人煙都極為稀少，除了長長的鐵軌幾乎看不到任何人工的痕跡，孤寂的戈壁灘讓人感覺像是置身于外星球一般。清晨，我一直走到最后一節車廂的尾部，從這里可以拍攝到長長的鐵軌向遠方延伸、列車在雄渾的紅色戈壁上馳騁的場景，很有戲劇性。

中午時分，車窗外的綠色漸漸多了起來，說明列車正在漸漸靠近蒙古首都烏蘭巴托。抵達烏蘭巴托車站前的兩個小時，列車沿著一系列展線（火車盤山道）快速下降至圖拉河谷，其間經過了幾十個彎道，猶如過山車一般，陪伴我們的是夏季蒙古草原的藍天白云和滿山的野花，猶如一幅圖畫。

蒙古國的夜與晝

烏蘭巴托是一座東西方文化碰撞、共生的奇幻城市，這里遺留著中原王朝最后的痕跡，延續著藏傳佛教的香火，也有著西方化的現代氣息。

成吉思汗廣場是烏蘭巴托現代建筑的標志，中心矗立著主導了蒙占獨立的蘇赫巴托爾（1893-1923）的雕像，背景是烏蘭巴托最高的寫字樓藍天大夏，在市區的任何一個位置都能看到它。

距離成吉思汗廣場十幾分鐘車程的甘丹寺，是烏蘭巴托古代建筑的代表。這座藏傳佛教寺廟與位于中國西藏拉薩市郊的同名寺廟一脈相承，是一系列宗教建筑的總稱。

甘丹寺的大殿是一座高大雄偉的單體建筑，經常出現在烏蘭巴托的各種旅游宣傳品中，

建筑結構和內飾無比精美。殿內供奉著20世紀90年代重建的觀音像，香火很旺。

博格達汗宮是烏蘭巴托規模最大的古建筑群，始建于1893年，曾是藏傳佛教活佛哲布尊丹巴居住和進行宗教活動的場所，現已辟為博物館。這座宮殿有著典型的傳統中式建筑風格，同時融入了蒙古族和滿族的建筑元素，在周邊現代樓宇的包圍中依然顯得氣勢恢宏。

位于成吉思汗廣場南側的興仁寺，與甘丹寺、博格達汗宮并稱為烏蘭巴托三大中式古建筑，它興建于19世紀未，柱礎、雀替、斗拱、天花……都是我所熟悉的純正中式傳統建筑的樣式，彩畫畫的也是《西游記》、岳母刺字等原汁原昧的中國故事。

黃昏時分，成吉思汗廣場變成了市民們嬉戲的樂園，小孩子騎著小自行車在廣場上穿梭，車上的小喇叭里放著中文歌曲。烏蘭巴托的夏夜有著迷人的藍色，就像那首著名的蒙古歌曲中吟唱的：

微風吹起陣陣清涼，寧靜大地散發著芬芳

街燈點燃城市的傍晚，相約的人們心情沉醉

烏蘭巴托的夜晚好寧靜，幽會的戀人好浪漫

色楞格河谷，是繼烏蘭巴托之后K3次列車在蒙古境內的又一精華段落。色楞格河是蒙古的母親河，貫穿大半個蒙古，最終向北匯入貝加爾湖。河谷地帶遍布森林、草甸，風光秀美，再往北是色楞格沖積平原，水草豐美，在這里可以看到成群的牛羊在鐵路線兩旁吃草。

在蒙古縱貫鐵路向北馳騁了一整天之后，晚上10點，列車到達蒙俄邊境車站蘇赫巴托，午夜時分穿越蒙俄邊境，進入餓羅斯的西伯利亞地區。

徜徉在貝加爾湖畔

上午的旅途稍顯乏味，我昏昏欲睡，直到一抹一望無際的藍色猝不及防地闖入視線，貝加爾湖到了。

天氣晴好，貝加爾湖如同一塊沒有邊際的藍色畫布鋪展在車窗前，間或有一兩株造型漂亮的孤樹掠過，水天一色，綠草如茵，湖邊的碎石灘，飽滿的樹冠，這一極簡組合讓人有超然世外之感。

列車在貝加爾湖畔行駛了4個小時，從地圖上看，這段旅程對于湖岸線長約2000公里、面積31500平方公里的貝加爾湖來說，只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個片段。位于貝加爾湖西南角

的小鎮斯柳江卡，是K3次列車停靠時間最短的站點之一，但它的大理石站房卻是沿途35個車站中最漂亮的。這個站房有著古樸的石頭外墻和綠色的屋頂，頗具童話色彩，被知名旅游指南形容為“過分華麗”，雖然停留時間只有短短兩分鐘，已足以令人難忘。

列車駛出斯柳江卡后，很快到達一處分叉，一條鐵軌向西北方向岔出，直奔湖岸深處，這就是著名的貝加爾湖環湖鐵路。這條鐵路是一百多年前修建的西伯利亞大鐵路的舊線，從斯柳江卡2站到安加拉河口的貝加爾港，長80多公里。因為修建安加拉水庫，從伊爾庫茨克到貝加爾港這一段被水淹沒，留存下來的部分被開辟成環湖火車旅游線路，沿著湖岸行駛，通常全程要8個小時，中間停靠六七個小站，每個站點停留時間一小時左右，足夠下車到湖邊和旁邊的村落轉轉。

這條旅游線上的列車一般只有幾節車廂，沒有餐車。沿途經過了眾多橋梁和隧道，我還幸運地趕上了由蒸汽機車牽引環湖火車的操作，這種牽引每周只有兩天會進行，在中國已經很難見到。

環湖火車的終點是貝加爾港，我乘輪渡橫跨安加拉河口，來到河對岸的小鎮利斯特維揚卡。這里距離伊爾庫茨克只有一小時車程，是伊爾庫茨克人休閑度假的后花園。小鎮的民居和旅舍主要沿著貝加爾湖湖岸和周邊的幾條山谷修建，碼頭有多條輪渡可前往周邊的小村，夏季也開辟出了在貝加爾湖上泛舟的水上旅游線路。貝加爾湖沿岸分布著一些魚市，烤魚味道鮮美，肉質厚實，是鎮上最有名的小吃。貝加爾素以風浪大著稱，夕陽西下時，看著浪花拍岸的景象，讓人有身在海邊的錯覺。

貝加爾湖畔的伊爾庫茨克，是西伯利亞最大的工業城市，它不像莫斯科那樣喧囂，也不像圣彼得堡那樣奢華，它就代表著西伯利亞，是一個原生態的波瀾不驚的城市。

奧爾洪島號稱“貝加爾湖的心臟”，是湖中最大的島嶼，也是深度游覽貝加爾湖的落腳點。從伊爾庫茨克市區前往貝加爾湖路途遙遠，道路狀況較差，單程就需要花一天時間，但壯闊的風景還是值得一場長途跋涉。

奧爾洪島的游覽線路主要有北線、南線和東線。北線是夏秋時節的主流線路，涵蓋眾多經典景點和奧爾洪島最北端的合波角（Cape Khoboy），秋季，島上的落葉松披上一身金黃，加上碧水藍天，構成一幅經典的西伯利亞風光畫。南線適合冬季湖面冰上游覽，可以參觀著名的貝加爾湖藍色冰洞。東線有一段徒步線路，可以深度體驗島上的動植物等生態最觀。胡日爾村（Khuzhir）是各條游覽線路的共同起點，緊鄰島上貝加爾湖的著名地標薩滿石。

中國人對貝加爾湖有著割舍不斷的情結，從蘇武牧羊的北海，到明洪武大帝同北元在捕魚兒海的大戰，再到康熙最終放棄貝加爾湖，這個舉世聞名的深水湖泊背后的歷史讓人感覺五昧雜陳。雖然蘇武牧羊的北海到底是不是貝加爾湖尚且存疑，但這并不妨礙一波波中國游客對貝加爾湖的向往。這座湖泊的意義也不僅是豐厚的歷史遺存，它還是一座科學考察的寶庫。貝加爾湖海豹是世界上唯一種淡水海豹，至于這種海洋生物為何會出現在這里，至今仍是一個未解之謎。

左邊亞洲，右邊歐洲

我再次搭上K3次列車，此時亞洲部分已經進入倒計時，我們即將靠近歐洲的大門烏拉爾山脈。

歐亞界碑位于西伯利亞大鐵路1777公里里程碑處，在列車行進方向的左側，上面用俄文標注著：左邊亞洲，右邊歐洲。

距離終點莫斯科還有不到一天的路程，我去餐車享用了此次旅途中的最后一次晚餐。K3次列車全程使用的都是中國鐵路的車廂，由中國列車員提供服務，只是在蒙古境內會臨時加掛蒙古鐵路的餐車，在俄羅斯境內會加掛俄羅斯鐵路的餐車。蒙古鐵路的餐車以木雕為特色，俄羅斯鐵路的餐車則裝飾著俄羅斯民族特色的地毯、紅色窗簾和鐵藝制品，吃著紅菜湯、土豆燒牛肉和鹽烤三文魚，望著窗外東歐平原廣袤的森林，別有一種風昧在心頭。

餐車的俄羅斯服務員大都是中年婦女，身材魁梧，看上去不茍言笑。在俄羅斯，人們并不習慣對剛見面的陌生人微笑，為此，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之前，俄國鐵路還專門培訓列車員們如何“微笑服務”。一道道菜品端上桌，我用早年學的俄語同服務員打招呼表示感謝，她發出一聲歡快的尖叫，很快我們就可以像老朋友一樣交流了。這就是典型的俄羅斯式溝通方式，外冷內熱。

我的旅行已經接近終點，但對于中國的列車員們來說，這只是旅程的一半，在莫斯科休整一天之后，他們還要在午夜開始值K4次國際列車返回北京。這一來一回就要花去半個月。

在經典之城畫一個完美句號

莫斯科雅羅斯加夫爾車站的3、4站臺間，樹立著西伯利亞大鐵路的零公里紀念碑。K3次國際列車抵達了終點。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是俄羅斯版的“雙城記”，它們也是我此次旅行的最后兩站。

莫斯科的主要景點相對集中，克里姆林宮、紅場、瓦西里升天大教堂、國立百貨商場（古姆）國家歷史博物館……基本上都在方圓兩公里范圍內，可以步行到達。

紅場和克里姆林宮是幾乎所有初到俄羅斯的游客的第一站。克里姆林在俄語中意為“內城”或“堡壘”，這樣說來，整個俄羅斯有上百座克里姆林宮，只是莫斯科的這一座實在太有名了，已經成為俄羅斯國家和政府的象征。

克里姆林宮是一個可以獨立運轉的“城池”一一城墻、城門、宮殿、教堂、御花園、廣場等核心功能一應俱全，有著支撐整個國家中樞機構運轉的所有設施。面向公眾開放的伊凡大帝鐘樓，十二使徒教堂、圣母升天教堂、天使報喜教堂、圣彌額爾教堂這4座教堂，以及武器庫（珍寶館）、鉆石館、俄皇御花園、伊凡大帝鐘王等一系列古跡和博物館，只是克里姆林宮眾多建筑中的一部分，它們是俄羅斯過去和現在的縮影，也是莫斯科這座城市中最能體現俄羅斯傳統文化的景觀群。

紅場另一側的國立百貨商場（古姆），是俄羅斯最著名的購物中心，除了悠久的歷史、優越的地理位置和豐富的品牌，室內華麗而富有俄羅斯特色的裝潢也是一大亮點。

除去紅場和克里姆林宮周邊，莫斯科還有一些地方值得花時間專程前往，新圣女公墓就是其中的精華所在。

在很多西方國家，公墓不僅是逝者長眠之處，更蘊含著眾多文化符號，是珍貴的歷史遺產。在新圣女公墓長眠的大多是政治、經濟、科技、文化、藝術等領域的著名人士，普希金、果戈理、契訶夫、卓婭、阿·托爾斯泰、赫魯曉夫、圖波列夫、烏蘭諾娃、葉利欽……走在墓園的小路上，不經意間就能瞥到學生時代耳熟能詳的某位名人的雕像。此外，很多墓地也可以說是雕塑藝術品的聚集地。

和莫斯科現代化國際都市的形象相比，圣彼得堡保留了更多近代俄羅斯的文化遺產。圣彼得堡歷史上曾長期作為俄羅斯帝國的首都，彼得大帝和葉卡捷琳娜二世等著名帝王在此經營多年，給位于芬蘭灣畔的這座歷史古都留下了豐厚的遺產。

坐落在芬蘭灣畔的彼得夏宮，是彼得大帝親自選定的郊區別苑。彼得大帝開闊的眼界給俄羅斯帶來了全新變革，他個人對機械和近代化工業的興趣，也使得彼得夏宮成為一座工藝奇巧的噴泉之宮。每年5-10月，夏宮的噴泉會在每天上午11點準時開啟，位于中軸線的大噴泉的啟動尤其隆重，幾乎所有游客都會聚集在周圍，音樂響起，工人擰開開關，仿佛開啟了一場盛大的煙火秀。夏宮花園種植了大量落葉松，有許多松鼠出沒，它們長得十分壯碩，也不懼怕來往的游客，花20盧布購買一份專門用來喂養松鼠的堅果，這些小精靈就能陪人玩耍半天。

葉卡捷琳娜宮的定位很像北京的頤和園和圓明園，既有用于女皇居住和處理政務的官殿，也有用于休閑的花園，由于鄰近芬蘭灣，海洋氣候帶來了風云詭譎的天氣，光影的變幻也給這座皇家園林增色不少。花園的經典路線是繞湖一周，可以看到眾多建筑小品。這個花園體現了西方典型的造園技法。和含蓄婉轉的中式園林不同，西式園林強調的是一種幾何式的規整和氣勢，站在花園的一端，甚至可以望到一公里外的那座亭子。

K3次國際列車旅行提示

最佳旅行時間

最好選擇夏季（6月上旬至8月下旬），其次是秋季（9月至10月初）。沿途各地春天較為荒蕪，冬天被積雪覆蓋，很難觀光和拍攝，而夏秋時自然色彩豐富，人文景觀也比較多。當然，如果目標是貝加爾湖的藍冰和西伯利業的白色原野，可以選擇2月、3月前往，也是一種獨特的體驗。

簽證

自由行要先辦理俄羅斯旅游簽證，然后憑車票和俄羅斯簽證辦理蒙古過境簽證。

車票

可以在北京國際飯店一層的國旅售票處購買。如需分段旅行，可以單獨購買北京一二連浩特、二連浩特一烏蘭巴托、烏蘭巴托一伊爾庫茨克及俄羅斯境內的車票，俄羅斯鐵路的官網上可以購買境內車票。

生活用品

準備好個人洗漱用品。在蒙古和俄羅斯境內餐車提供的狗屎當地特色飲食，如果吃不習慣，可提前準備少量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