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棲
文軍何許人?北京的一位截癱者。25歲因車禍截癱,34歲創立“截癱者之家”,連續13年策劃截癱者集體旅游,幫助并鼓勵了許多截癱者走出家門,融入社會。前不久,在為旅行昆明考察路線時意外身亡,他的生命定格在47歲。
這次名為“SCI感受陽光,享受快樂”旅游活動的前期考察,文軍因為夜里回酒店途中無障礙通道被一輛轎車所阻,他不得不繞道而行,結果在通往地下車庫入口上方(無臺階,無護欄,無警示標識)連人帶輪椅墜入兩米多深的大坑……
中國有各類殘障人士近8500萬,他們的出行面對蟄伏在暗處的諸多危機。文軍的人生悲劇并非孤例。無障礙出行的核心乃是無障礙安全;無障礙安全全然依靠無障礙設施所營造的無障礙環境。一座城市的溫度從何體現?無障礙環境建設無疑是一條重要標準,尤其是在城市管理愈發要求精細化的當下,它更加考量著一座城市的溫度。我們需要的并不是運動式的大改大建,而是像“繡花針”一樣,從細節處讓既有的無障礙設施更加實用、更加貼心,更加人性化。
2012年,國務院頒布了《無障礙環境建設條例》,要求各省市據其制定相應的實施辦法。國家也投入大量資金設置無障礙設施,不少城市也制定出無障礙環境建設的舉措,然而,現實存在的問題是:一、無障礙設施還不健全;二、尚未全部有效地利用;三、設置以后缺失有力監管。有鑒于此,殘障人士出行,往往是險象環生,諸如:事發處無防護欄,即便是健全人也可能跌倒;事發路段路面平滑,降低了截癱者操作輪椅時的警惕性;夜間光線不足,輪椅高度僅一米多,視角受到限制;司機缺乏公共意識,占用了無障礙通道;無障礙設施被挪為他用,城管部門熟視無睹,沒能予以監管與處罰;等等。
從社會生態學的視角來看,我們每個人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個體,關愛殘障人士這一弱勢群體,保障他們享有和健全人一樣正常生活、參與社會活動的權利是我們每個人的責任和義務,也是一座現代城市文明的徽識。人們應該充分認識到:一個相對完善的無障礙環境不止是為殘障人士服務的,使用和受益的,或許是你家里行動不便的老人,或許是你的懷有身孕的愛人,或許是推著嬰兒車的你,或許是你遠道而來、拖著行李箱的親眷朋友……很顯然,無障礙環境是為整個社會服務的,關涉你我他。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日本堪為世界上無障礙環境建設最完善的國家。從上世紀六十年代開始,日本人就著手這項工作,城市建設最大限度地滿足各類人群的需求,尤其是滿足殘障人士、老年人、兒童等弱勢群體的特殊需求,體現了一個城市的文明和人文關懷。經過半個多世紀的發展,日本的無障礙環境建設已經有了更加深刻的內涵和開闊的外延,令人每每感受城市細節所帶來的溫馨。茲以交通為例:在日本,幾乎每個車站都有可供視障人士使用的自動售票機;許多路口都設有專供殘障人士通行的按鈕,可以延長過馬路的綠燈通行時間;無障礙手扶電梯運行到特定的幾節臺階后會變得平整,方便乘坐輪椅和攜帶嬰兒車、大件行李的人使用;常見具有Kneeling功能(車身高度調節裝置)的無障礙公交車,靠站停車時會傾斜10度,方便殘障人士和老年人;公交車門下方接上一塊自動伸縮板,方便輪椅車上下;等等。這些無障礙環境建設的細節設計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
檢視上海,這個國際大都市上世紀90年代就開始了無障礙設施建設,也是全國第一個出臺無障礙設施設計地方標準的城市,2003年被評為全國首批無障礙示范城市。然而,上海在這方面依然存在著某些“短板”。前不久,《解放日報》以《從無障礙環境開始,讓城市更有溫度》為題,報道了“上海的無障礙環境系統性不夠”的問題,如:人行道被占用,輪椅推上機動車道;坡道連接處坑洼積水,輪椅通行不便;低位設施缺少容膝空間;無障礙衛生間設計不規范、維護不到位;過馬路綠燈時間短,殘障人士慌忙通過危險多。該報道還呼吁加快《上海市無障礙環境建設管理規定》的立法進程。
筆者曾寫過一篇短評《別讓盲道成為“盲區”》,其實,無障礙環境中成為“盲區”的并非僅僅是盲道。如何改進提升?唯有全社會共同重視無障礙環境建設,消除一切硬件、軟件的“盲區”,殘障人士才能真正融入社會,才能把類似“文軍之死”的悲劇概率降到最低,乃至杜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