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林興
上世紀三十年代,史學家范文瀾先生針對當時報刋介紹的讀書種種捷徑說:“讀書并無妙法,正是從第一篇慢慢讀到最末篇,一遍讀了讀第二遍,二遍讀了讀三遍而已。”此乃至理名言。
自古以來,有學問的學者、文人大多否認做學問是有什么秘訣的,更無速成之法。然而,近年來,某些文人、學者創造了一種學問速成法。據說,某學者一年內出了五本學術著作,計二百余萬字。他縱然滿腹經綸,出口成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要寫七八千字,除非是智能機器人,否則絕無可能。然“鴻著”在桌是抹煞不了的事實。為了向這位學者取經,筆者細細“拜讀”了他的著作。原來他的五本學術著作得來全不費功夫,其中三本名為專著,實際上是東拼西湊的大雜燴,還有兩本系雇人所寫,然后直接貼上自己大名。瀏覽當今社會上的報刊、書籍,就會發現由復制粘貼編輯而成的所謂的著作、學術論文還真不少。更有甚者,某些速成學術著作只是變換一下別人著作的題目、書名,洋文譯成中文而已。這類情況不獨理論界,文壇、影視界都有。
世上有些事是可以速成的,如采取特殊手段縮短某些家畜的生長期,如雞、鴨、豬、魚等。但唯獨做學問是最難速成的,不論從事自然科學或社會科學,欲窮其規律,明其真諦,形成自己的研究成果,或專長技藝,這是來不得半點虛偽的,相反需要的是踏實、耐得寂寞、寧靜和辛勞。唐朝馬總說:“大木百尋,根積深也;滄海萬仞,眾流成也;淵智達洞,累學之功也!”相傳有人問王羲之書法之秘訣,他指著家里的18只缸說:“你把18只缸的水寫完就知道了。”王羲之《蘭亭序》中二十個“之”字,個個可謂上品,但找不出兩個一模一樣的。奧秘就在于,這些“之”字乃由變化多端的鵝姿演化而成。在這過程中,他為了得到鵝而違心為人揮筆書寫《道德經》作為交換條件,繼而仔細琢磨鵝之動作,久之鵝姿轉化為其書法之道,最終寫出了神形各異的二十個“之”字。大凡鴻篇巨制、重大創造,無不源于當事者潛心發奮之力,曹雪芹“披閱十載,增刪五次”,始成不朽名著《紅樓夢》。
學問速成為某些文人、學者所崇尚,折射的是浮糜之風。究其原因無非是兩條:一是此類方法,比較省力討巧,無須耐治學之苦,即能快速出成果,憑著厚厚成果,要職稱有職稱,要工作量有工作量,要知名度有知名度,何樂而不為呢?雖說,這樣做有“穿老棚(滬語方言戳穿之意)”的危險,但只要厚著臉皮,略施雕蟲小技,還是可以避免的。其二是,利益驅動。當下,市場經濟社會,身入心入埋頭于學問,能賺幾個錢?花一年半載寫一篇論文,雖說一字一句都是用心摳出來的,但發表了也大多默默無聞,且充其量幾千元錢。而搞學問速成則不然了,雖粗制濫造,但可騙些錢,尤其鉆營國家科研項目,或針對社會熱點問題炒一些短平快的東西,諸如,教材、文藝作品和影視作品等常常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有一位學者,連哄帶騙,每年立幾個課題,弄來巨額經費,工作由下屬和門人做,而大部分科研經費則流入其個人腰包,富得流油,儼然成了學界富商,上報科研成果時,他還是第一完成人。正是,名利雙收,得來全不費功夫。怪不得,當今,不少學者都挖空心思地往這個方向鉆。
夫文繁則質衰。那些速成學問制造的文字、成果糊弄社會,炫熿于道,勢必淡化了真才實學者佳作精品的傳播。唐人羅隱《送灶詩》:“一盞清茶一縷煙,灶君皇帝上青天;玉皇若問人間事,為道文章不值錢。”真是顛倒了是非!
一為文人,便無足觀。“君子遠其庖廚”,文人學者即便要求名利,也要靠真才實學;弄虛作假、粗制濫造的所謂學問應受到摒棄甚而懲處。其實,從來做學問是發不了財的。如要發財,還是主動退出學界,不當文人學者為好。這樣,可還學界之潔凈,又可免他人戳自己脊梁骨。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