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火根
20世紀70年代初,我20來歲,被下放在大隊當教師。那時老百姓企盼的家庭建設“四大件”——手表、縫紉機、自行車和收音機中,最讓我眼饞心癢的是自行車,不單單是為了出行方便,我還羨慕年輕人騎著自行車的那份瀟灑。
在計劃經濟年代,票證在百姓生活中是不可或缺的。糧票、布票、肥皂票、糖票、酒票、手表票等,只要是工廠生產的物品,幾乎都要憑票購買。人們嘖嘖稱道的自行車三大品牌——鳳凰、飛鴿、永久,如果沒有票,哪怕再有錢,也是“梁山的軍師——吳(無)用”。我是一個鄉村教師,商業部門又無親無友,到哪里去弄票證呢?望著縣城五金商店和公社供銷社那么多名牌自行車,我只能一聲長嘆。
1979年11月,我有幸參加了公社的先進教師代表座談會。座談會上,我就這事發了通牢騷,公社書記聽說了這事,心生惻隱,給我弄了張永久自行車的購車票。喜出望外的我千恩萬謝之后,趕忙取出儲存了多年的168元錢,跑到供銷社提了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回家。

自行車買回來了,多年的夙愿得以實現,一家人都為之高興。什么叫作“愛不釋手”?這回我可切身體驗到了。新買車的一年多時間里,我成天就想著打扮愛車。我先是學著別人樣,把三角架用彩色薄膜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過了些日子,有朋友鄭重告誡我,這三角架不能包,包上了不透氣,日子久了會掉漆,于是我又趕緊拆掉薄膜。每天一有空我就用抹布把自行車三角架、龍頭甚至每根車條都擦上一遍,讓愛車一塵不染。我隔三岔五推車到修車鋪,讓師傅用上光蠟打一遍。那時候自行車很容易被偷,我就不厭其煩地每天把自行車搬到屋里過夜。我享受著騎名牌新車的同時,小心翼翼地受累了兩年,結果還是“大意失荊州”,愛車被偷了。
之后由于結婚生子經濟壓力大,加上懲罰自己不可饒恕的疏忽,幾年下來我都沒有再買車的念頭。
時光一晃到了90年代,自行車早已退出了家庭基本建設“四大件”的行列,從稀罕的奢侈消費品變為普普通通的代步工具,各家各戶都擁有一輛或者多輛自行車。縣城里,每天上下班時刻,自行車流就像春天池塘里成群游動的蝌蚪,這景象曾經深深地印在每個中國人的記憶中,“自行車王國”成為那個年代中國最亮眼的名片。我愛人、兒子都買了自行車,我則是前后換了兩輛車,但是當我騎著它們時,早年騎那輛永久自行車的自豪神氣,已經蕩然無存。
進入新世紀后,自行車不再是人們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取而代之的是速度快許多倍的摩托車、電動車,而且小汽車也進入了尋常百姓家。騎自行車的人越來越少了,有時在公路上行走十里八里,都很難見到自行車的身影。曾經風光無限的自行車悄然退出了歷史舞臺。
然而近些年,自行車的命運似乎“柳暗花明”。隨著國家倡導的綠色環保、低碳生活觀念深入人心,許多人又喜歡上了自行車。青年一代認為,騎自行車出行,免去了開汽車時時處處堵車的煩惱。老一輩人認為,騎自行車出行,可以起到保健養生的作用。大小城市里,共享單車以其便捷靈活等優點,頗受人們青睞,成為一道亮麗的城市風景線。
回想往事,真是感慨萬千,小小自行車反映出人們生活的大變化。從奢侈品到日常生活用品,從自行車王國的驕傲到以后淡出代步工具行列,再到近年來的悄然回歸,自行車折射出的是普通百姓生活發生的巨大變化和奮進中的中國幾十年間的滄桑巨變。
責編/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