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梓
“你 好大的官威啊!”這句出自周星馳電影《九品芝麻官》的臺詞,如今被網友翻出套用在一些耍官威、炫權力的官員身上。
就在近期,長春市南關區教育局副局長在回答群眾學區一事時突然發飆:“我給你鑒定是聽不懂話。”教完做人,然后還要把人家住的小區記下來,形成強大震懾,省得再來搞事情。這邊剛完,河南唐河縣政府辦干部接訪時又對群眾發飆,“你給我滾出去!”
官威耍起來真與級別高低無關。南關區教育局副局長之類官員,級別不高,但是骨子里認為,權是拿來炫的,譜是拿來擺的。不炫不擺,如衣錦夜行,沒意思,要有意思,就得耍官威。他們耍起官威來,就像元曲《詠喇叭》里說的一樣,真是“曲兒小腔兒大”。
得奉勸這些官員一句,在全面從嚴治黨新形勢下,耍官威終會翻車。這不,南關區教育局副局長不得不作出檢討,而唐河縣政府辦干部則上了中央紀委網站,被揶揄道“那萬丈氣焰,仿佛給他一個小火箭,他就會綁在群眾身上把他們送進太空”。
亮身份、探虛實之間掂分量
官威,又可以叫作“官架子”,或者說“派頭”,或者用現在流行的說法“氣場”,最好是出場的時候自帶BGM那種。有時候,官越小,架子、派頭越大,BGM聲音要求越大,恨不得再來幾只鴿子點綴。
曾有調查機構對此專門做過十幾萬人的問卷調查,96.1%的受訪者直言身邊官員的“派頭”足,僅3.0%的受訪者感覺身邊官員“沒什么派頭”。這些威風、架子、氣場多是通過官員行為、用品,比如“開門等小事由他人代勞”“在豪華場所辦公”“講究接待規格”等表現出來。
十八大后,隨著作風建設深入,豪華辦公室不能坐了,但是耍官威也不是沒有辦法。筆者最近感受很有“派頭”的官威是某單位一把手。這名一把手換了間“小”辦公室后,給自己換了扇豪華大氣的木門。門呢,經常是關著的,下屬來找他匯報事情,要先敲門,敲完后畢恭畢敬地喊一聲“報告!”等一把手在里面應了,才能開門進去。整個過程像極了拿著六十分試卷的學生找老師“背書”,就差一個立正。
當官者的“威風”來自于當官者的權勢,官威說到底就是以權壓人、仗勢欺人,或者再說白點,就是權力掰手腕。權勢有大有小,耍官威也就有風險。所以一些官員每次耍官威之前,心里都會有一桿秤,先稱稱自己的和對方級別大小。
這種耍官威經典的套路一般都是這樣起頭的:“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或者“你是哪個部門的?把你的名字說出來,我給你們局長打電話!”在亮身份或者探虛實之間,掂掂分量,看自己壓不壓得住,把風險降到最低,免得碰到比自己權力大的硬茬。
一旦確認“安全無虞”,那接下來就是頤指氣使、飛揚跋扈,甚至可以隨意踐踏別人的人格和尊嚴。
筆者就曾見過一名80后的公安分局局長,冬天喜歡穿大衣。但他脫大衣的架勢頗有風范,從來都是雙肩一聳,大衣落下,后面一名下屬準確無誤地接過去。要是沒有接到,那肯定是一通臭罵。
去年7月,兩名在河北省委工作的同志駕車經過河北保定阜平牛角臺警務站,輔警要求他們駛入安全檢查區接受檢查。不行,作為省委干部,這個委屈受不了。當即打電話叫人:“通知下縣紀委過來讓縣公安局長盡快到場!”
對普通老百姓,那就簡單得多了,什么掂量掰手腕完全不用。在這些“局長”的內心深處,老百姓,根本就是他的“治下”——廣東有個五華縣,那里有個副縣長鄧伯錦,不是公然地群發短信,說老百姓是政府的“子民”么?
動輒提棒子挽袖子、火冒三丈
官威是特權思維的外化表現,體現在生活和工作的方方面面,無論是日常的衣食住行,還是工作中的作風,抑或是與人相處時的姿態。似乎如果不能被一眼看出是為官者,就是失敗。一名體制內多年的官員稱,耍官威,一個“耍”字足見官威對于官員的意義,也足見怎么“耍”官威是個“技術活”,有一些很明顯的表現與套路。
還記得否,2014年安徽省教育廳中年女科級干部鄭某試圖駕車從大門出口逆向進入小區,遭到值班保安趙宗偉的拒絕。隨后,女司機下車后與趙宗偉爭吵數分鐘并辱罵其是“看門狗”。
動輒提棒子挽袖子、火冒三丈是小官吏耍官威的最常見套路。這多發生在他們與普通老百姓之間,一不順心,就要大吼一聲“我是xxx”,以為三山五岳也要嚇退,蕓蕓眾生更要“肅靜”“回避”——這一聲大吼,并不是什么突如其來,而是“吼”為心聲,是內心深意識的暴發。
河南項城市秣陵鎮原黨委書記張德志不就是這樣的嘛,趁著酒勁,對來訪村民又打又罵,還送上一句:“敢進我辦公室,作死你個鱉孫!”最終張德志被給予黨內嚴重警告,并給予免職處理。
耍官威的官員在過度自信中并不尊重其他人,表現出一個共同點,就是喜歡罵人。有些官員控制得好一點,不會出現對老百姓“官吼”這種低級錯誤,但是會對權力比自己小的同事、官員“官罵”。
有體制內人士就告訴筆者,當地前段時間接待了次省級單位的調研,其中有一名縣里的掛職干部在調研組內,晚上用餐時將他安排在不是一把手陪同的一桌,此后幾天的調研中,他就不斷挑刺罵人,不僅在調研組內直接罵,有時候調研中也對罵鄉鎮的工作人員,讓大家不勝其煩。
這種耍官威的罵人有時候到了可笑的地步。《國畫》開篇不久寫朱懷鏡因為移動了辦公室一個印花瓷瓶,被谷秘書長狠狠罵了一頓,說:“你這是怎么回事?老同志的東西,怎么可以隨便動?這些老同志,都是老一輩革命家,嚴格講來,他們用過的東西都算革命文物,得進博物館!”
雖然這名老秘書長不知是姓龐還是姓盤,現今在辦公廳工作的人從來沒有人見過他。朱懷鏡還是得恭恭敬敬把瓷瓶放回原處,天天把它們抹得一塵不染。
現實中這樣的例子也不少。一名鄉鎮干部就告訴筆者稱,當地鄉鎮一把手尤其喜歡罵人。一次鎮上開會,有一個干部遲到了,這名一把手開口就說,“讓人準備點錢,去看看他家里是不是辦事呢。”在當地,家里辦事通常指的是家里有人去世,需要“辦喪事”。
當然,并不是所有的官威都需要這么激烈的方式表現出來。《國畫》中朱懷鏡在被秘書長罵了后,不就很快對派出所所長耍起官威,電話接了,非得變聲說不在,讓對方半小時后打過來。
一個半小時后打來,彰顯了朱懷鏡接近市長的職務權威。現實中,一個坐在車里不動,同樣有這樣效果。
河南濟源不就曾發生過這樣一事嘛,一輛車牌號為“豫UD001警”的司法警車撞人后,后排座位上倆“領導”怕熱拒不下車救人。當地媒體直言“好大的官威!”
如果說在車內穩如泰山,是高高在上的權力養成的陋習,那么聽說一把手回縣城了,官員飯都沒吃完就匆匆忙忙跑回縣委機關,則是長期權勢碾壓形成的。
事情是這樣的。上述回縣城的這名一把手,“不僅罵人,還非常兇。曾經調研一家企業,看見企業草坪上有只悠閑走來走去的母雞,就對身邊人大罵,說環境沒有整治好。”一名官員告訴筆者稱,在長期權勢碾壓下,當地官員對一把手噤若寒蟬,不敢有一點忤逆。一把手定了個規矩,所有干部必須在當地食堂吃飯。奈何食堂飯菜不好,有時候一些干部還有點私事,需要在外面吃飯,但都不敢出去用餐。有次一把手外出了,當地一些干部才“偷閑”到外面飯店吃飯。吃到一半,聽說一把手回縣城了,這些干部如臨大敵,飯還沒有吃完就馬上結賬回機關。
這種官威一旦形成,對一個地方的政治生態會形成難以磨滅的打擊,比如正常建言獻策勇氣的喪失,比如干部恥感文化的消失。都說官風影響民風,一旦這些傳染到社會上去,出現學生會干部耍官威就不足為奇了。
這不,前段時間就曝出一所大學學生會里,因為新生直接@了學生會主席,管理員就直接發難,“楊主席是你們直接@的?現在你是在叫學長?自己沒點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