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永清：我陪宋慶齡走過最后歲月

宋慶齡拿著一張孫中山年輕時候的照片，細細打量。隋永清打趣說：“哇！孫先生這么帥，換我也去追了。”宋慶齡一臉自豪：“這個男人是我的，你可追不到嘍！”

宋慶齡一生沒有生養自己的孩子，鮮為人知的是，她有兩個養女：隋永清和隋永潔。這一對姐妹花從出生不久，就伴在宋慶齡身邊，陪她度過了人生最后的20多年。

隋永清口中的宋慶齡，不是大家熟知的形象，更多的是一個柔軟的母親。

一尿成了宋慶齡的女兒

1915年秋，宋慶齡不顧家人反對，奔赴日本與大自己27歲的孫中山結婚。追隨孫中山的10年間，她曾孕育過一個生命，但在軍閥陳炯明叛亂的突圍中流產，這對宋慶齡是一個重大的打擊。更加不幸的是，僅僅兩年后，孫中山也匆匆告別人世。

因為人生中的遺憾，宋慶齡特別喜歡孩子。周圍哪家嬰兒出生，都會抱來給她看看。她還總叮囑登門的客人“下次一定要帶著孩子一起來”。

隋永清的父親隋學芳由公安部從部隊挑選考核派到宋慶齡身邊，成為她的貼身警衛秘書。

1957年底，隋學芳的長女隋永清出生。知道宋慶齡喜歡小孩，隋學芳把襁褓中的隋永清抱到宋慶齡面前。宋慶齡抱著她正高興時，突然覺得一陣溫熱，原來是孩子撒尿了。周圍的人大吃一驚。大家都知道，宋慶齡是特別講衛生的人，幾雙手同時伸過來，要從宋慶齡的懷里把孩子抱走。沒想到，宋慶齡堅決不讓別人插手，連聲說道：“別動！讓孩子尿完，不然會坐下病的。”大家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小家伙，在一輩子講究干凈的宋慶齡懷里放肆地尿了個痛快。

這一尿引起了宋慶齡的憐愛之心，她覺得自己同這個孩子有一種親密的緣分，并提出要收養她。

至今，隋永清回憶起來，都說：“我覺得這種事情說不清楚，就是冥冥之中的感覺。我是被抱過去眾多孩子中的一個，但我是最幸運的，被宋慶齡留下了。”

這一年宋慶齡64歲，按年齡算，隋永清應是宋慶齡的孫輩，但宋慶齡不喜歡被人叫成阿婆、奶奶。隋永清叫她“媽媽太太”，這個稱謂是剛學會說話的隋永清自己創造的。

隋永清回憶“媽媽太太”的來歷：宋慶齡上海寓所的餐廳里，掛著一張她的母親倪太夫人的畫像。有一次吃飯前，宋慶齡把隋永清領到倪太夫人畫像前，告訴她：“這是我的媽媽。”讓她對著倪太夫人的畫像說：“婆婆吃飯了。”隋永清就大聲說：“這是太太的媽媽。”第二天飯前，宋慶齡又領隋永清到倪太夫人畫像前。隋永清忘了前一天宋慶齡教她的話，脫口叫道：“這是媽媽太太。”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宋慶齡卻很喜歡，她說：“這個稱呼太可愛了！以后就這么叫我！別的小孩子也一起叫吧。”在這之后，“媽媽太太”就成了孩子們對宋慶齡專有的稱呼。

“她對我們幾乎都是放養的”

隋永清說自己小時候很淘氣，總給工作人員添亂。“他們私底下都說我調皮，太淘氣，但媽媽太太允許我調皮。她從小接受西式教育，受到民主主義的洗禮，晚年對我和妹妹幾乎也是放養的。”

隋永清說：“有一次，我從二樓窗戶沿著屋檐爬到房頂上去了。那會兒我才幾歲，工作人員發現后都嚇死了，生怕我一個踉蹌踏空掉下來。媽媽太太聽聞也趕了過來，她見狀也慌了，強穩著情緒跟我說，‘小寶貝，千萬別動啊，你看著我就行。’最后我被爸爸從窗戶拽了回去，才有驚無險。”

這事兒過后，保姆跟宋慶齡說：“您得管管了，她膽子太大了，哪里都敢上，闖禍了怎么辦？”宋慶齡答道：“現在跟她說這些她也不懂，小孩子這個年齡就是這樣。她爬那么高，還站那兒唱歌，至少這孩子勇敢、不怕高。”

“她向來認為誰挑的男人都不如她的”

長大之后，宋慶齡在母親角色里帶給隋永清、隋永潔姐妹倆更多的是平等和自由。宋慶齡給孩子的平等自由包括擇業。宋慶齡總跟孩子們說，什么職業都好，沒有門第之說。只要成績獲得大家的贊賞與認可，就為你們高興。

但面對愛情，宋慶齡與天下所有母親一樣跟女兒苦口婆心。十七八歲的時候，隋永清早戀了。宋慶齡知道后，不時地提醒她“愛是責任，是一種生活態度”。回憶這段往事，隋永清情緒低落起來，眼角也微微濕了。“當時青春期比較叛逆，我頂撞過她，說她思想封建，不符合當前的時代，還說他們當時革命只是剪辮子，不是從骨子里追求民主。現在我也快60歲了，她的話我完全理解了，一想到這件事就覺得慚愧難過。”隋永清重溫這些往事時，讓人不禁想到宋慶齡年輕時奮不顧身的愛情。她22歲時背井離鄉嫁給孫中山，在那個年代需要巨大的勇氣。

宋慶齡曾告訴隋永清，自己與孫中山在一起的10年是她人生最幸福的10年。有一次，宋慶齡拿著一張孫中山年輕時候的照片，細細打量著。隋永清打趣說：“哇！孫先生年輕時候這么帥，換我也去追了。”宋慶齡一臉自豪地說：“那你晚了，已經被我追上了。這個男人是我的，你可追不到嘍！”

隋永清說：“她向來認為誰挑的男人都不如她的，她對孫先生不僅是愛，還有敬仰。她用自己畢生的愛情給了我們最好的正面教育。”宋慶齡孤身一人半輩子，其實內心并不孤獨，因為滿滿都是愛的回憶。

她為什么跟蔣介石翻臉

還有一件事，宋慶齡從來沒有后悔過，那就是擁護共產黨。“她覺得共產黨做的一些事情是尊重了孫先生的精神的。而為什么選擇跟蔣介石翻臉，因為她覺得他是中華民國的叛徒。孫先生說要聯俄聯共，蔣介石卻屠殺共產黨。在這個事情上，她一直對蔣介石產生了一種憤怒，說他違背了孫先生，不配做孫先生的學生。”

“網上說她晚年郁郁寡歡完全是歪曲事實。”宋慶齡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她有自己的樂趣，但這份樂趣不在于有多大動靜。她喜歡寫信和別人交流，她有自己的生活圈子，經常邀請她的老友們，甚至秘書一起吃飯聊天。隋永清說，“她晚年的生活很充實。或許因為她孤身一人，又不喜好走東走西，所以才給大家留下這樣的感覺。”

1981年，宋慶齡病得很突然，在病榻上的日子，時而清醒，時而糊涂。不久，宋慶齡去世。隋永清回憶當年的情景時說：“那時，我正在福建拍戲，收到秘書發來的電報，‘見報速回’。”隋永清感覺到家里出了事，立即回到北京。宋慶齡在昏迷中聽到隋永清叫“媽媽太太”，猛地睜開眼，撫摸著隋永清的臉頰，用微弱的聲音說：“我的孩子，我的小寶貝，你可回來了……”

（責編/林佳 來源/《宋慶齡養女隋永清：我陪宋慶齡走過最后歲月》，毛予菲、胡運杰/文，《環球人物》2014年第2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