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

肖惟肖

窄窄的田埂路上，三輪車吱吱嘎嘎地前行著。爺爺在前頭踩著，我在后頭坐著。

我不安分地在車上扭來扭去，向道路兩旁看去。小路兩邊，兩列綠色向前方遙遠處延伸去，不見盡頭。樹，高高的;葉，綠綠的;車，慢慢的。爺爺不時地回過頭，叮囑我坐穩坐好。我呢，總愛癡迷地數著樹，數著樹上的每個鳥窩，讓自己的目光直直地探入綠蔭的深處。車子走得很慢，慢到我能看見每一只鳥在樹影中的飛翔，慢到我能聽清樹冠下每一聲清脆的鳥叫。車輪在空氣中滑過的聲音，悠悠成爺爺的呼吸。三輪車上的我，似乎就成了那簡陋的鳥窩里歡樂的小鳥。

悠悠的鄉間路上，自行車歡快地行駛著。爸爸在前頭踩著，我在后頭坐著。

風從耳邊掠過，從樹叢中穿梭著向我卷來，如同輕快的口哨聲。道旁的樹與我擦肩而過，在風中輕微地晃動，愉快地呼吸。我抱緊了爸爸，仿佛感受到那溫暖和依靠，陽光般地在車鈴聲中漸漸彌漫開來。

我還能看見鳥兒從樹葉中飛出，追逐著我們的自行車，一路相隨。先是一只鳥，然后不同的樹上都會飛出鳥來，追得沒趣了，就徑自飛散，天空瞬時熱鬧起來。數不著鳥了，我就數樹。一棵，兩棵，漸漸地，就數不清了。爸爸騎快了，我就不知道，究竟是我們在向前走，還是樹在向后退。而當我深吸一口氣，鄉野的風就充滿了我的身體，大自然的氣息涌來，我也沉浸其中。自行車上的我，仿佛也成了鄉野間無拘無束的風。

我再一次踏上故鄉的路。爸爸坐在中巴車的前頭，我坐在他的后頭。車，很快。

田，少了。樓，多了。地，窄了。路，寬了。我從車窗里往外望，卻看不清路旁一片片的葉，數不盡葉片中散發著芳香的花。窗外的景象有點模糊，再沒有那一只只歡叫雀躍的小鳥，取而代之的是喧嘩的喇叭聲;再沒有那一縷縷清風，只有被尾氣渾濁的空氣和有顏色的風。

“爸爸，要是坐在你的車上，該多好。”

我拍拍爸爸的肩，就像小時候自行車后摟住他的腰，就像孩提時代坐在三輪車上靠著爺爺的脊背。

爸爸好像沒有聽懂我的話，說：“這車坐得多舒坦！”

舒坦？我的樹呢？我的鳥呢？那些簡陋又溫暖的鳥窩呢？那些陪我長大的狗尾巴草和野花呢？天，少了點藍。田野，多了點荒蕪。那些在天空中翩飛的翅膀，那些在田野上升起的炊煙，連同我要的那些慢悠悠的時光，又在哪里呢？它們是被時間帶走的，還是被車帶走的呢？

我呆呆地想著，車突然停了，車窗外，一棵大樹茂盛成蔭。

我伸出手，正想抓住點實實在在的東西，比如一片葉。車，卻開得更快了……

【點評】車，留下的是溫馨的童年和美好的記憶。歲月，帶走了過往，卻帶不走爺孫情，對童年的追憶，對逝去的懷想，全在這一車一路中。

[作者地址：北京外國語大學溫州附屬學校八（7）班 指導老師：林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