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軍：“軍導”依舊 “主席”加身

閆佳

步入2019年，國家隊教練組雙核之一、被隊員們親切地稱為“軍導”的張軍，又多了一個全新的更為重要的稱謂：“張主席”。

“軍導”依舊是，“主席”又加身，說是華麗的轉身似乎不太準確，這分明是一次任重道遠的“加持”——從此，這個已過不惑之年的“又一個胖子”，不止在賽場上為隊員們指點江山了，而要引領中國羽毛球事業向前進，推動整個行業不斷發展。

從中國羽毛球歷史上第一個混雙奧運冠軍到國家隊雙打主教練，從中國羽協副主席到當選新一屆中國羽毛球協會主席，張軍在自己職業生涯的道路上一直向前邁進。對他而言，三十余年的羽毛球人生讓自己從稚嫩走向成熟。曾經和搭檔首奪2000年奧運冠軍，實現了國羽混雙零的突破，喜出望外的張軍甚至忘了和對手握手。十九年之后，他也由運動員變為教練員，再到現如今的中國羽協主席，三種身份的遞變鍛造出他出眾的業務能力、人格魅力，以及聚合起團隊的凝聚力。

1月28日當選當天，“軍導”作為新的領航人，已經努力地在進入新的角色了。他坦言，深感責任重大，自己要勇于負重攀山，肩負起時代賦予專業羽毛球人的使命。

上任后的第四天上午，張軍在隊內看完兩對年輕女雙組合的對抗賽，如約接受了采訪。“和從前沒什么區別，隊員們還是叫我‘軍導’，也有人問我是叫主席還是軍導？除非是羽協活動，不然還是軍導聽著親切！”說起這幾日的變化，張軍感覺“總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也許是運動員天生的雷厲風行，張軍上任后腦海中首先想做到的三件事：全力備戰東京奧運會、加快羽毛球市場化職業化和國際化、打通羽毛球專業與業余之間的壁壘。“很多事情都想著盡快做起來，但是有些要經過反復推敲、逐一進行，所以還需要再等一等。”這位國羽“黃金時代”的奧運雙冠選手，這個擔任國羽核心之一的雙打主教練，再度站上時代的浪尖。作為矢志前行的領航人，他將帶著中國羽毛球進入志之所趨的新時代。

東京奧運力爭滿額參賽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凡事不可奢望一蹴而就。但羅馬也不是有了時間，就肯定能夠建好的。走向東京奧運會，在這一年半的時間里，要提高什么？以及如何去有效提高？無疑是擺在國羽和張軍面前十分關鍵的問題。

2017年4月，張軍與夏煊澤出任教練組的“雙核”。“止跌反彈”是他們勢在必得的工作方向，而制定出既嚴格又充滿人性化的管理制度、訓練方法，是帶領大換血后的國羽迅速成長的關鍵所在。

縱觀2018年，國羽成績呈回升趨勢。這一年，石宇奇等7人成為名副其實的世界冠軍。中國男隊獲得了湯姆斯杯、亞運會男團冠軍，顯示了整體實力。在世錦賽和世界羽聯巡回賽年終總決賽上，中國隊收獲兩個男雙冠軍。在混雙方面，中國隊也在世錦賽、亞運會、年終總決賽獲得冠軍。女隊方面，亞運會的女雙冠軍其實成色也很足，女單時隔兩年在高級別賽事中站上最高領獎臺。

明年的東京奧運會，自然是國羽和張軍心中的重中之重。因此當選中國羽協主席后，張軍最先強調的就是奧運會：“東京奧運會是最近一年來最重要的賽事，如何將東京奧運會完成好，對于我們羽毛球人來說是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東京奧運會要比任何事都放得更靠前一點。”

汲取2018年世界羽聯新實施的參賽規則，張軍將曾經提出的“以賽代練”升級為“以賽促練”。通常，國羽隊員習慣完成一站比賽，調整一兩天，但這種習慣已經不適合或是不利于現在的羽毛球比賽規律了。“從前常說的‘以賽代練’被很多人解讀為以賽代替訓練，但其實比賽是代替不了訓練的，只能說是通過比賽發現問題、尋找問題，能在比賽期間帶入訓練之中去解決，并且賽后能夠馬上進入訓練時間，這才是我們的隊員要盡快適應的‘以賽促練’的方法。”

張軍從運動員的心理分析，賽后希望調量、休息，主要是怕身體得不到恢復，但只要有充足的體能儲備，保證好力量訓練，“以賽促練”更加適合如今世界羽聯密集的比賽節奏。張軍以自身為例，“拿我們那一代人來說，如果教練讓去跑步，思想上都會認為那是教練在罰我。但其實，訓練和比賽后跑步，是防止乳酸堆積的一種放松方法。”所以，張軍會請體能專家為隊員們上課，從思想上糾正認知上的盲區，“溝通清晰了，很多障礙自然就消失了。”

東京奧運會積分賽今年四月底即將展開，張軍說，現在首要任務是爭取滿額參賽。這個目標對于曾經的國羽可能不是問題，但現如今，除了混雙，國羽其余四個單項都頗令人揪心。特別是女雙，想要拿滿兩個參賽席位，還得配合出靠譜的組合來。

困難中直面挑戰

有些時候，年輕人交學費是為了更好的向上沖擊。作為過來人，張軍明白一名優秀運動員的成長之路少不了挫折的澆灌與積累。“這兩年，我們以新人為主的隊伍逐漸成熟起來。對于年輕運動員，我們給了他們犯錯的機會，很多比賽按理說應該能拿下來卻輸掉了，我們教練在賽后沒有特別嚴厲地批評他們。”

比如南京世錦賽石宇奇在決賽中負于桃田賢斗，教練組對他就是以鼓勵為主。但如何能夠讓隊員在交了學費后不再犯同樣的錯誤，是運動員和教練要一起走好的過程。“石宇奇在去年底的廣州總決賽中擊敗桃田，就充分說明了他通過輸球總結了問題，改正了問題。從毫無頭緒得分而輸球，到找出合適的進攻方法去贏球，對于其他運動員來說也是一個激勵。”

“包括兩年前，我們的混雙排名在世界第一、二位置。然而，2017年蘇迪曼杯上，混雙的輸球卻是幾個項目中最多的，而且細算起來輸得都是關鍵球。小組賽對中國香港輸了一場，半決賽和日本又輸了一場，決賽在大比分2比2的關鍵場時又輸了。”對于兩年前上任伊始的第一次國際團體大賽，張軍記憶猶新。

針對蘇杯出現的問題，國羽成立了混雙組，并且要求主力組合不兼其他雙打項目。經過不斷磨合，重組后的鄭思維/黃雅瓊脫穎而出，從去年世錦賽、亞運會、公開賽的一路奪冠，確立了國羽混雙在世界羽壇絕對的領先地位。

當然，在接踵而來的大小賽事中，張軍認為，不僅需要總結運動員的得失，也需要在教練的層面總結得失。“因為只有團隊的共同進步，才能換來戰斗力的全面提升。”但是，通過蘇杯那樣的國際大賽鍛煉年輕隊伍是很有必要的一課，對這一點張軍深信不疑。

面對今年在南寧舉辦的蘇迪曼杯，張軍表示這一次形勢依然嚴峻，目前世界很多強隊依然具有極大的威脅。但他認為隊伍通過這兩年的成長，隊員日漸成熟的技術與心態將能夠打出自己的東西。“這一次我們將做足困難的準備，力求在場上發揮得順一些。”

對比曾經巔峰時代的落差，張軍表示東京奧運會的壓力必然會有。但是，他說：“2012年倫敦奧運會我們豪攬五金，然而回望奪冠之路也并不輕松，幾個項目的半決賽其實都出現過危機。盡管現在國羽面臨著很多困難與挑戰，但我們全隊還是會以無所畏懼的勇氣與膽量，以及扎實細致的準備直面挑戰，來迎接奧運積分賽和東京奧運會。”

臥薪嘗膽 重塑女雙

回想起張軍在2008年底出任國羽男雙教練，當時“風云組合”剛剛在北京奧運會上摘得銀牌，他自言上任之初就憂心忡忡。接手時起點高，但年輕男雙配對又沒有特別突出的，張軍很怕“風云”之后后繼無人。為此，張軍召集專家組為男雙會診，并在全國范圍內進行男雙的大集訓。

那個時候，張軍一邊要留住老將，一邊要提攜后來人。這樣的現狀也讓善于動腦的張軍意識到，男雙組有實力出眾的核心隊員，他們能夠帶動、促進同組的年輕隊員，在不斷的隊內對抗中，從而提高男雙組的整體凝聚力和戰斗力。就是依靠著這樣一步步的補短，曾經國羽5個項目中基礎最薄弱的男雙，接連在2012年倫敦奧運會、2016年里約奧運會摘得兩枚金牌。

如今，國羽女雙跌入前所未有的低谷時期，隊內組合厚度不夠，傷病困擾，后備力量嚴重匱乏。囿于現狀，張軍雖然著急，但他明白越是這樣的時刻，越要集中精力去積極求變。2017年、2018年他連續兩年邀請了專家組對女雙進行會診，并以選拔女雙人才為前提舉辦了兩次全國大集訓。希望通過這樣的形式，從適齡層中尋找可以發展的運動員。

最近一次的集訓是去年12月底，張軍請來了自己的教練劉新民、搭檔高崚，以及熟悉女雙訓練的李瑞。通過集訓，張軍表示人才還是有，但是因為隊內選拔機制比較嚴謹，目前選中的隊員會以代訓的名義在北京訓練。她們的加入能夠豐富女雙組的打法，逐漸在訓練中形成對抗，良性促進女雙組的競爭。并且，女雙組從籃協借鑒了“紅隊、藍隊”兩支隊伍的平行競爭機制，女雙組初步擬定為兩個組來進行奧運資格的競爭。

對于很多地方隊都面臨著女雙“稀缺”的問題，張軍表示還是用政策做杠桿，去撬動年輕運動員的發掘、培養。“之前，我們強化男雙人才厚度時，就出臺了每個地方隊參加全國比賽，單打選手不允許兼雙打，這樣就勢必會讓地方隊加強雙打的培養。其實，女雙也是一樣的道理。”

張軍提倡快樂訓練，訓練場上不能天天一本正經。所以，為了給訓練增加點樂趣，張軍會登梯爬高坐上裁判席，“執法”女雙隊內比賽。有時候，你甚至能看到他站在網前親自示范。總之，要盡量讓隊員們保持新鮮感。他曾經就為了緩解訓練的“平臺期”，帶弟子去郊外走走，換換心情。

就在當選主席的當天下午，張軍到體育醫院看望了之前在馬來西亞公開賽受傷的女單選手高昉潔。高昉潔受傷后，因為單打主教練夏煊澤正在場上指揮男單比賽，張軍第一時間讓教練安排高昉潔在當地接受治療。他知道像跟腱斷這種急性傷，越快接受治療越好。“比賽回來之后一直沒空去看她，剛好協會換屆的下午有時間，我就和夏煊澤、孫俊去了體育醫院。看到高昉潔狀態還不錯，也很積極地配合治療，我們放心不少。”

張軍懂得運動員受傷，特別是在奧運積分賽前受傷是一種怎樣的打擊，但是他相信運動員的意志品質有時對康復有著神奇的促進效果。張軍給高昉潔講了一位俄羅斯男雙選手的經歷。在倫敦奧運會開賽只有3個多月的時候，俄羅斯的這位男雙選手同樣是跟腱斷了，但他依靠積極治療和超人的毅力，硬是奧運會前傷愈復出。在倫敦奧運會上，他和搭檔甚至贏了韓國名將李龍大/柳延星，以小組第一出線。“我希望通過這個事跡來鼓勵她，不要慌、不要急，有人家成功的經驗在前，告訴她時間還來得及。另外也不要心急，按節奏一步步來。”

暫停羽超喚起聯賽新活力

盡管備戰東京奧運會是新一屆中國羽協的第一要務，但張軍表示，建立健全的協會組織架構、加快羽毛球運動市場化、職業化、國際化，提升羽毛球的社會影響力，同樣需要協會認真思考、精心布局、踏實運作。

前段時間中國羽協為了更好地給備戰東京奧運會讓路，做出了2019-2020賽季羽超聯賽暫停一年的決定。張軍解釋道：“因為奧運積分賽太密集了，我們的很多核心隊員，如果說因為奧運積分賽而影響了羽超的參賽狀態，或者在疲勞狀態下出現傷病，這些都是我們不愿意看到的。聯賽停賽一年，一是為了備戰東京，二是為了形成聯賽的機制。以往，俱樂部和運動員都是一年合約形式，沒有歸屬感。如果說，能將聯賽以三年作為一個周期，運動員會精力更集中地放在訓練和比賽中。”

對于中國羽協來說，最重要的是如何激發出國內羽超聯賽該有的活力？張軍透露道：“我們計劃找懂聯賽運營、或者懂市場經濟的人來出謀獻策，用社會力量、專業觀念來打造具有吸引力的中國羽超聯賽。”

打通專業與業余的壁壘

2019-2020賽季羽超的停擺，并不意味著中國羽協在這個過程中就不作為了。張軍表示，中國羽毛球協會已經開啟了實體化的進程，目前準備推行的方式就是“將專業和業余的兩扇門打開，讓大家一起玩，形成良性競爭，讓專業、業余之間形成一種交流機制，走出一條自主創新的道路”。

的確，羽毛球的國民參與程度僅次于健步走，有著廣泛的群眾基礎。在一二線城市里，羽毛球愛好者經常苦于訂不到場地。火熱的民眾參與度卻和遇冷的專業化道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張軍就意圖打破這樣的對比，讓民眾高漲的熱情能夠深植到專業化進程中來。

面對目前國家隊青少年后備力量匱乏，全國青少年一些年輕組別報名人數達不到最低要求的困境。張軍從帶隊比賽時汲取到其他國家羽毛球發展的經驗，他希望可以根據劃分水平高低舉辦多等級賽事，讓專業和業余同場競技，最終能夠擴大選材面積，活化國羽的人才儲備。

做拆掉專業與業余之間壁壘的人，張軍已經有了較為明確的想法。他希望能夠和教育部門合作來推廣羽毛球：“他們更了解如何在學校內推廣羽毛球，我希望能將雙方資源優勢融合，形成真正的體教結合，不僅讓羽毛球在全國大、中、小學校園得到推廣，同時希望在高校打造更多高水平運動隊，使之成為國羽人才梯隊建設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

“羽毛球進校園不能光喊口號”，張軍希望先在一些地區的學校進行定點試驗，再擬定出適合不同地區的推廣方式。對于如何去吸引更多青少年喜歡羽毛球，張軍說，“其一，可以讓在役或退役運動員走入校園，去和孩子們增進交流，教他們打打羽毛球；其二，為了普及規范青少年羽毛球的培養，每所羽毛球特色學校都要配有專業的羽毛球教練。羽毛球教練都要經過規范的培訓，他們必須懂得不同年齡段的孩子該進行哪些針對性的訓練。”

當然，由籃協的小籃球活動得來靈感，從孩子們培養興趣的源頭——“幼兒園”入手，也在張軍考慮的范疇內。“目前市場上也有小羽毛球的器材，其實很適合小朋友。當然，如果可以給幼兒園普及悠悠球操，對孩子們熟悉羽毛球這個項目，打個基礎也是很好的。”

作為原本工作重心都集中在隊內訓練、比賽的張軍來說，如今要站到行業的高度去考慮發展問題。張軍說，現在要盡可能多地吸納多角度的想法，看待問題不能僅從國家隊教練員的層面出發，還需要從基層教練的角度、業余圈、校園、中老年愛好者等等出發。經過吸收歸納，再經過縝密的討論，最后才能制定出最適合、最實用的政策，來推動羽毛球更好的發展。“如果考慮得不完善，會出現很多后遺癥。為了避免朝令夕改，我們還是要將方方面面想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