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在別人都不肯
嫁給我的時候,鄧哲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的求婚。
在我人生最困難的時候,她始終和我在一起”
鄧哲是袁隆平事業的理解者和支持者,是他逆境中的寬慰者和知己。
在探索雜交水稻的最初歲月,面對質疑和嘲諷,鄧哲始終相信和崇拜自己的丈夫。
“大不了和你一起下田做農民,你照樣可以搞你的雜交水稻”
袁隆平在安江農校教書期間,論講課水平沒人能超過他。在課下,他與同學們混在一起,打球、游泳、拉小提琴、開玩笑。學生們極尊敬他,又不害怕他,視他為良師益友。
可是,在生活上袁隆平卻非常隨意,和學生時代一樣不注意穿著。講臺上找不到黑板擦就用衣袖;棉衣袖口都開了花。
他的生活極其簡樸,一間單人房、一張單人床、一張三屜桌、一把椅子和一大摞書就是全部家當,是一個清貧而又快樂的單身漢。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他,大學畢業多年仍沒找到對象,和他同齡的教師連孩子都會叫爸爸了。
一次,一個男教師打算給袁隆平介紹對象。可是一見面,女方相中的是衣著整潔的介紹人,不久他們就結為伉儷。
1963年冬,熱心人關心袁隆平的婚姻大事,幫他物色了對象,她就是袁隆平過去的學生鄧哲,小他8歲。
1959年,鄧哲從安江農校畢業后,分配到黔陽縣農業局兩路口農技站,從事農業技術推廣工作。她由于家庭出身不好,一直沒有考慮婚姻問題。兩人原本是師生,互相熟悉和了解。鄧哲對袁隆平印象比較好。
1964年春節前夕,黔陽縣組織籃球比賽,場地就設在安江農校。鄧哲是黔陽縣籃球隊隊員,幾個熱心的老師覺得這是天賜良機,鼓動袁隆平把婚事辦了。
紅娘曹延科老師更是趁熱打鐵,抓住練球空隙請鄧哲來袁隆平的宿舍喝茶休息。弄得袁隆平還很尷尬和措手不及,因為他的洗臉盆漏了一個洞,只能歪在一邊接點水請鄧哲洗手,而且袁隆平宿舍的墻腳邊還丟了幾雙臭襪子。
但后來鄧哲跟他說,就是因為這種狀況,她深深感到“老師”身邊應該有個人照顧。
有人牽線,速戰速決!
從介紹到結婚不到1個月時間。就在比賽中間休息的時候,袁隆平把鄧哲從賽場上拖下來,要騎自行車帶她去打結婚證。鄧哲說比賽還沒完,袁隆平跟她說打結婚證比打比賽更重要!
農校的老師們熱情地幫他們布置。曹老師拿出5元錢,買回了喜糖。就這樣,他們舉行了一個簡單熱鬧的婚禮。
新婚沒幾天,袁隆平興致勃勃地邀請鄧哲去游泳。臨出門前,他特意拿了一把小剪刀。鄧哲問他游泳拿剪刀干什么,他說河里有許多漁民布下的魚網,游泳時萬一碰上了,就能馬上剪開幫她脫身。鄧哲聽了心里暖暖的:袁先生真細心,這個丈夫算是找對了。
很長一段時間內,鄧哲叫袁隆平為袁老師,袁隆平一直稱她為賢內助。
許多年以后,袁隆平和時任香港中文大學的辛世文教授見面時,他們互相介紹自己的夫人,辛世文說“這是我的太太”,袁隆平說“這是我的賢內助”。
辛世文太太就對辛世文說:“以后不能叫太太啊,要叫賢內助,賢內助比太太好?!?/p>
文革時期,在袁隆平面臨著被送進“牛棚”的時候,袁隆平為了不連累妻子,鄭重地告訴妻子做好分開的準備。鄧哲堅決地說:“大不了和你一起下田做農民,你照樣可以搞你的雜交水稻。”
袁隆平曾感嘆過:“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在別人都不肯嫁給我的時候,鄧哲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的求婚。在我人生最困難的時候,她始終和我在一起。”
“你把雜交水稻試驗搞成功,就是對老人盡了最大的孝”
為研究雜交水稻,袁隆平四海為家,在三系法研究的前7年,春節都是在海南度過的。即使現在,袁隆平在家的時間一年中也不會超過1/3。
家中的一切重擔全部落在鄧哲一個人身上。在父親病危,自己生病住院的時候都沒有告訴丈夫。
1974年底,袁隆平在海南進行制種研究,妻子鄧哲收到了重慶來的關于袁父袁興烈病危的電報,便匆匆趕往重慶。通情達理的袁父在生命彌留之際對鄧哲說,其他人都可以通知,唯獨不要通知袁隆平,因為他的工作太重要也太緊張了。鄧哲遵照老人的意愿,鐵著心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丈夫。不久,老人去世了,鄧哲含悲獨自料理完后事,硬是沒有影響仍在外地搞研究的丈夫。
1982年8月,袁隆平的岳母患癌癥住院。當時,回黔陽探親的袁隆平馬上要去國外訪問,岳母的病情讓他去留兩難。鄧哲安慰他說:“你放心去吧,母親有我照顧,不要緊的?!?/p>
可是,等袁隆平從國外回來,岳母已經安息九泉。他難過地對妻子說:“真是忠孝難兩全??!兩位老人去世,我都未能送終,我是一個不孝的兒子!”
鄧哲勸慰丈夫:“你把雜交水稻試驗搞成功,就是對老人盡了最大的孝?!?/p>
1982年除夕,鄧哲因突患急性病毒性腦炎住院,雖然她在袁隆平的精心照料下最后康復,但這場大病讓袁隆平意識到虧欠妻子太多,他想盡辦法補償。
1985年5月,袁隆平赴菲律賓開國際學術會議前夕,在北京買了禮物托人捎回去,并寫信給鄧哲:“在京給你買了兩條裙子和一件汗衫,兩黑一深藍。這是我第一次買裙子,不知什么號碼適合你穿,只好買兩條供你選擇……”
收到信的鄧哲看著兩條裙子,笑出了眼淚。因為常年下地,袁隆平又黑又瘦,典型的農民打扮,但誰說這糙漢子只會科研不懂浪漫?
成名之后,袁隆平更忙了,但只要有出國的機會,他都盡量帶上妻子,兩人一起走過許多國家。
沒有袁隆平陪著,鄧哲哪里也不去?!八哉f我一個人去開會就不帶她,因為我是去開會的,她一個人呆在旅館里難受。如果人多,我就她帶去。有一次我帶她到英國倫敦,我怕她走丟了,就寫了個牌子,上面寫了旅館的電話和地址,又教她兩句英文,一句是Excuse me sir(打擾一下,先生),一句是Can you help me(你能幫助我嗎)?如果走丟了,馬上拿牌子給人家看?!?/p>
鄧哲63歲時才學會了開車,但袁隆平不主張她常開,只要家里有年輕人可以當司機,鄧哲就別想摸方向盤。用他的話說,我們好不容易團聚了,我想多守著你幾年。
在大眾眼中,袁隆平是一個很偉大的人,高度難以企及。但在鄧哲看來,老伴兒是一個有趣的小老頭,他細致浪漫,多才多藝,愛打球,善游泳,愛唱歌,會拉小提琴,英語俄語頂呱呱,而且,他寫起情詩來,也是一把好手。袁隆平曾對鄧哲說過:“一個人如同一粒塵土,無論怎樣飛揚,怎樣喧囂,到末了,還是要落到自家的土地上;一個丈夫如同一片落葉,無論他怎樣張揚,怎樣的由綠變紅、變黃,到末了,還是要落到自己妻子身邊……”
袁隆平曾說:“在他有生之年有兩個心愿,第一個是要把超級雜交水稻培育成功,并且應用在生產上;第二個就是把雜交水稻推向全世界,造福全人類。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而鄧哲的心愿只有一個:陪著他,叫聲袁先生,就是一輩子。
積幾十年夙愿、率全家千里迢迢回故里祭祖
2004年9月25日,袁隆平回到德安。他剛到賓館,放下行李,顧不上休息,便率家人驅車前往離德安縣城10多公里的寶塔鄉萬家村祭祖。
徒步半個多小時到了山上,袁隆平和家人找到了6座家人親屬的墳墓。袁隆平在祖父等先人的墓碑前,虔誠地行了三個大禮,撲通一聲跪在碑前默哀。隨行的家人也都一起跪下,燃香叩拜。
家人陸續下山時,袁隆平仍獨自佇立在先人墓碑前沉思良久。
從袁隆平積幾十年夙愿、率全家千里迢迢回故里祭祖,可見他孝心之一斑。
袁隆平有三子,他給孩子們取名也是有意思的。
因曾在湖南安江農校教書和搞雜交水稻研究近三十幾年,內心深處早已對這片土地懷有無限的眷戀,因此就把在此地出生的三個兒子分別取名為袁安定、袁定江、袁定陽,小名分別取為五一、五二、五三。他說:“我家孩子是單一品種,都是雄性,要有個女孩多好!”
到了下一代,他的愿望得以實現,有了大孫女又有了二孫女,兩個孫女的名字都是他取的,有意義又富有幽默感:大孫女叫袁有晴,因為出生前一直不停地下雨,生下當天,雨過天晴。
第二個孫女是2005年2月18日生的,這天正好逢農歷的“雨水節”,便取名“袁有清”。他說:“這兩個名字不但叫起來順口,而且合起來有晴有清,晴就是太陽,清就是雨水,有太陽有雨水,萬物自然就會茁壯成長。”
袁隆平平時一直忙于科研工作,沒有太多的時間陪伴兒子,且對他們的要求也從未過分嚴厲。
但如今三個兒子都成為了不同領域里的佼佼者,皆從事與農業領域有關的事業,或經商、或運營上市公司、或從事科研工作,基本上在現代農業界打通了產、學、研三個環節。
父親袁隆平的名氣極大,三個兒子本可以依靠著父親的名聲為自己爭取到更好的前程,但他們沒有選擇依靠父輩的榮光去走捷徑,而是一步步靠著自己踏實地走下去,如今各有各的特長,且都是領域里的優秀人才,整個家族都在用不同的方式為國家發展作貢獻。
(責編/王文彩 責校/袁棟梁 來源/《袁隆平口述自傳》,辛業蕓著,湖南教育出版社2010年9月第1版;《陪著他,叫聲袁先生,就是一輩子……袁隆平和鄧哲的愛情故事》,無名氏/文,《婚姻與家庭》2019年7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