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永年

2019年1月30日,全國先進工作者、全國模范法官、最美基層干部、吉林省農安縣人民法院哈拉海法庭庭長翟樹全,因突發疾病在家中去世,享年58歲。
翟樹全的家幾乎可以用“一貧如洗”來形容。窗戶框用了十多年,木頭已經腐朽了,玻璃也沒剩下幾塊,哪里缺玻璃,翟樹全就在哪里用塑料布補上。村民小李回憶,看著“塑料窗”,翟樹全還很自豪,他說自己動手加工一下,就省錢了,要是換個塑鋼窗需要5000多元,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湊這筆錢。
塑料布一年一年往窗戶上釘,一層又一層,夏天倒是涼快,但是蚊蟲卻進了屋子。到了冬天,刺骨的寒風往屋子里刮,整個屋子就像個冰窟窿,每到這時候,翟樹全總是笑呵呵地對媳婦說:“多壓幾床被子,冬天一過就好。”
村子里幾乎每戶農民都養狗,別人早晨起來遛狗,翟樹全早晨起來遛鵝。每天4點鐘,翟樹全準時趕著自己養的十來只鵝,繞著村子遛上幾圈。這個時間出來,不耽誤上班,遛好了鵝,自己吃完早飯,正好去上班。村民老孫逗翟樹全說:“這么大個大法官,竟然養鵝。”翟樹全靠在墻頭,看著自己的鵝,笑了:“誰說法官就不能養鵝,這些鵝,一年能賣上幾百塊錢,我閨女全一如果饞了,我還可以給她燉大鵝補補身體。”老孫聽了嘆了口氣說:“我就是替你委屈,你遭這份罪,圖個啥?”翟樹全拍了拍100元買來的穿了好幾年的羽絨服,趕著鵝,說:“我這人就是這樣,干工作,不圖別的,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從來不惦記,這樣心里踏實,睡覺香。”
午間的農安實驗高中操場和門口,總能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影在拾取塑料瓶子,她就是翟樹全的女兒全一。說起這事兒,翟樹全的妻子就抹眼淚。全一的學習成績很好,上高中期間,她每個月生活費用不上200元,早上喝粥,中午吃菜包,晚上吃點素菜,這就是她一天的伙食。說起撿瓶子,全一覺得沒什么,她說:“中午大家都在休息,我沒打擾到別人,我靠自己的勞動貼補家用,一沒偷,二沒搶,一天賣瓶子能賺三四塊錢呢,給家里減輕了負擔,我很開心。”
2008年以前,翟樹全的工資是600多元,2009年是1700多元,2011年是2000多元,他的妻子沒有工作,家雖然在農村,但是沒有承包地,也就沒有土地承包收入。翟樹全住的是火炕平房,房子蓋完后,因為沒有錢,連磚縫都沒有勾。他的家里沒有一樣像樣的家用電器,唯一一臺洗衣機,還是別人送的。每到雙休日,翟樹全除了遛鵝,都不敢出門,因為怕碰到誰家辦婚禮,兜里沒錢,鄉里鄉親的不好意思不隨禮。
哈爾濱印染廠拖欠農安縣哈拉海鎮棉織廠40多萬的布款不還,工人等著發錢過節,棉織廠起訴到法庭,案子分配到了翟樹全手中。
這是一個跨省的案子,案子一到手,翟樹全就仔細研究卷宗,第二天就前往哈爾濱。
寒冬臘月,翟樹全頂風冒雪來到了哈爾濱印染廠,在第一時間見到了哈爾濱印染廠的老板。見到老板后,他并沒有說布款的事情,而是拉起了家常。翟樹全說自己在黑龍江工作多年,彼此算是老鄉,并且自己在綏化讀的大學,這么一聊,彼此增進了感情,拉近了距離,老板看這個老鄉很實在,雖然是來辦案,但是沒有打官腔,便答應先返還20萬元的布款。
春節前,農安縣哈拉海鎮棉織廠將工資發到了工人手中,廠長被翟樹全的精神感動,自掏腰包,拿出2000元錢要給翟樹全,說:“這是自己的一點心意,如果沒有你,廠子里100多名員工都不知道這個節怎么過。”翟樹全看到廠長手里的紅包,收起了笑臉:“我身為一名法官,做的都是分內事,辦好案子是應該的,這個錢我不能收。”
農安縣向陽村的李某來到哈拉海鎮法庭,提出要與丈夫王某辦理離婚手續。原來,王某是一個嗜酒如命的人,一天三頓酒,少一頓就渾身不自在,每次喝多了還會罵媳婦。李某忍受不了,便提出離婚。
在立案后的第二天,翟樹全就找到王某,翟樹全先是問王某想不想離婚,王某使勁搖頭。翟樹全裝作笑話他的樣子說:“你媳婦是不想跟你過了,就你這么喝酒,你媳婦跟你離婚了,沒有哪個女人愿意嫁給你,不信你就試試。”王某聽了,直點頭。“你要是不信,現在我就替你們辦理手續。”“小酒一喝,你這人不思進取,就廢了,你不能再耽誤人家了。”“從今往后,你就和酒過吧。”王某聽到這話,滿臉通紅說自己要去趟廁所,就走開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王某還沒有出現。那個時候通訊不發達,翟樹全和李某在法院等了王某兩個多小時,王某終于出現了,見到王某的李某立刻火了,她拽著王某的胳膊說:“離婚,肯定離!”
可王某卻笑嘻嘻的,翟樹全看出了門道,沒有說話,靜觀其變。“媳婦,我回了趟家,把家里的酒都砸了,往后我滴酒不沾!”李某聽到這話,吃驚極了。王某說完,給翟樹全鞠了個躬:“翟法官,你的一番話,把我從酒缸里拽出來了,我徹底清醒了,謝謝你!”
就這樣,翟樹全挽救了一個家庭,也挽救了王某的人生,告別酒桌的王某,日子過得紅火起來。
一天,翟樹全正在法院整理卷宗,突然兩名中年男人攙扶著一名老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兒子不給我贍養費,我的家被一把大火燒沒了,我要告我的兒子。”一名年過80的老大爺氣喘吁吁地說道。
翟樹全細心了解情況,由于老人年事已高,說話很慢,表達也不很清楚,聊了兩個小時,筆記記錄了十多張,翟樹全才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明白。原來,老人牟某有4個子女,兩男兩女,家里日子過得不錯,但是去年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將老人僅有的住宅燒毀了。從此,老人便沒有了居住場所,只能依靠孩子贍養,但是老人的4個孩子誰都不想承擔贍養義務,互相推諉。
翟樹全二話不說開車載著老人就去找兒子,在經過老人被燒毀的破房時,老人顫抖的手指著黑乎乎的房子說:“這里就是我家,這個冬天,差點沒把我凍死,幸虧老天爺可憐我。”翟樹全聽到這里,心里一痛,下定決心,要將老人的問題幫到底。
翟樹全將老人的兒女們召集到一起,然后看著老人一個個不服氣的兒女們,對老人說:“大爺,別上火,這事我幫你解決。”
翟樹全跟老人的子女反復調解,講述子女有贍養老人的義務,從法律和道德的角度開導他們,讓每個子女每年拿出1000元贍養費。
老人的小兒子火氣大,聽了之后堅決不同意。翟樹全發現老人小兒子的大舅哥在眾人中很有威信。于是,將此人拉到一邊,說明道理,請其幫忙做工作,他對翟樹全說:“翟法官,我聽你說的有道理,這個忙我幫。”他把自己的妹妹說服了。她對正在和老人吵吵的丈夫說:“別說了,給錢。”就這樣,各方都在老人的贍養協議上簽字畫押,一場因贍養問題可能造成更惡劣情況的案子,就這樣圓滿地解決了。
數十年扎根艱苦基層、淡泊名利的好法官走了。“跟老翟在一起共事30年,老翟這個人特別‘軸’,從1989年來到農安法院工作后,就一頭扎在哈拉海法庭沒離開,還在哈拉海安了家,他是全院唯一在農村安家的法官,他是真的喜歡法庭事業,喜歡這里的老百姓,他這一走,我們少了一個良師益友。”吉林省農安縣哈拉海法庭副庭長徐成信悲傷地說。